“我成了孤家寡人,连狗都不乐意搭理。”
各世家长老只知朝他跪拜,各宗门翘楚只知向他倾诉崇拜之情,却没人知道,他只想有人陪他喝壶竹叶青。
“我想去结交新朋友了。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岑掌门真诚发问,可惜山花不语,清风不答,明月也躲进了云堆。
良久,久到苍穹泛白影,一朵小小的浪花扑腾到了岑隐脚边。
上乘的蜀锦鞋面被洇湿,留下诡异又有些搞笑的形状。
——很像,一只圆鼓鼓的鱼儿。
岑隐呢喃轻叹,“鱼哥,你是在赞同我吗?”
当夜,他睡在岸边,被清凉海风吹了整宿,再睡醒之后,人间已经没有了那位活了八百岁的岑剑圣。
此后,岑隐以另外的面孔示人,每隔上几百年,待朋友都死光后,便会散尽修为,换身重生,以新的体魄来沟通天地,重新入道。
归元宗祠中,那些被青烟香雾环绕的牌位,那些被安葬在后山桃林的骨灰,全部都是他。
如此往复循环,他也乐此不疲,他热爱四处云游,结交了数不尽的朋友。
既能在怡红楼喝酒划拳逗姑娘,也能去蛮荒境抡刀杀四方。
这些年岑隐越活越通透,整天笑眯眯的,好像已看淡离别。
但是后辈子弟不会知道,他依旧会去扶苍点长明灯,也依旧会在折吾岸枯坐整宿。
每到那天,他破晓时动身,日暮归返,将满身雪花带回南境的春风里。
他总是喝得他妈的五迷三道,瓜不楞登。
所以,也不会发现有一年有那么一片雪花,从他袖口或是衣摆遥遥坠落,穿过海水与泥沙沉入最昏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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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伸手进入纸面,雪花俶地落于他指尖,转瞬融进他皮肤血液。
很烫,像是心脏的温度。
江逾白道,“是浮黎。”
确切来说,或许是浮黎灵魂的一部分,或许是内脏的一部分。
岑隐补充道,“也是你。”
江逾白掀了掀眸子,眼中有微澜,“后来呢?”
岑隐瞧他一眼,不知想起什么,眼睛亮了面上笑开,“后来啊,日子终于变得有意思了。”
那年东疆动乱,渡厄城的阎罗们,散出一大批追血咒,似乎在找什么魂魄。
归元剑修齐出山,在东边御剑列阵,逼退了倾巢出动的僵尸邪灵。
岑隐回来后照例去了趟折吾,对着河水叨逼叨。
“鱼哥还在睡觉吗?”
“最近很忙,东边的鬼差都在找魂魄。”
“我从獠牙罗刹手中抢过来一副画像。”
“上面画的人竟然是浮黎仙君。”
“按道理来说,仙君分身解体而死,毫无半点转世投胎的可能。”
“但天道无常,万事不无可能……”
月影飘在海面,有浅薄的荷花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