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的热风裹着麦糠,在场上打了个旋,又卷着金浪往远处跑。狗剩握着镰刀的手磨出了血泡,用布条缠了缠,又弯腰割起来。麦秆被割断的脆响连成一片,混着众人的号子声,在田野里滚得老远。
“歇会儿!”梨花提着水壶过来,把凉毛巾按在狗剩额头上,“看你这汗,跟浇了水似的。”
狗剩直起身,接过水壶灌了大半,喉结滚动着笑:“这麦子长得沉,割着费劲,可心里舒坦。你看这穗子,饱满得能撑破壳。”
不远处的麦场上,脱粒机“突突”地响,二哥和春燕正把捆好的麦子往机器里送。春燕的花布头巾被风吹得歪到一边,露出泛红的脸颊,二哥伸手帮她扶正,指尖擦过她耳尖时,两人都红了脸。
“瞅啥呢?”大哥用麦秆敲了敲狗剩的背,“赶紧割,争取今儿把这亩地清了,明儿好腾出手帮二哥收拾新房。”
狗剩“哎”了一声,刚要弯腰,就见梨花从布包里掏出个红本本,递到他眼前:“你看。”
是二哥和春燕的喜帖,红纸上用金粉写着“喜结连理”,边角还烫着囍字纹样。“春燕一早送来的,让咱务必去喝喜酒。”梨花指尖划过纸面,“写得真好看。”
“那是,”狗剩凑过去看,“二柱子媳妇写的,她爹以前是私塾先生,一手好字。对了,咱随啥礼?”
“我绣了对枕套,”梨花说,“上面绣了稻穗,春燕说喜欢田里的样子。你呢?”
“我昨天去山里砍了根好木料,让木匠师傅做了个饰盒,”狗剩挠挠头,“春燕总把卡乱扔,有个盒子能收着。”
正说着,脱粒机突然停了,二哥举着沾满麦糠的手喊:“机器卡壳了!谁懂这个?”
众人围过去看,脱粒机的齿轮卡着半穗麦子,怎么拽都弄不出来。狗剩蹲下身,往齿轮缝里塞了片薄铁片,轻轻一撬,麦秆就掉了出来。“好了,”他拍掉手上的灰,“下次喂麦子慢点,别让碎穗掉进去。”
二哥拍着他的肩膀笑:“还是你机灵!晚上去我家喝酒,我让春燕炖只鸡。”
暮色漫下来时,麦场渐渐静了,只剩下风吹麦秆的轻响。梨花和狗剩往回走,手里拎着捆好的麦穗——要留着做喜帖上的装饰。路过村头的老槐树,看见王老师正踮着脚,往树上挂红绸。
“王老师,您这是?”梨花问。
“给二哥家添点喜气,”王老师笑着理了理绸带,“这树有年头了,挂点红,保佑他们日子红火。对了,李技术员托我带话,喜酒那天他准到,还说要送台新式喷雾器当贺礼。”
回到家,娘正坐在灯下纳鞋底,看见他们手里的麦穗,眼睛一亮:“正好,我剪点金纸贴上,插在喜堂的花瓶里,比鲜花还耐看。”
梨花找出针线,把麦穗缝在喜帖边角,狗剩在旁边削竹签,要做插喜帖的架子。灯光落在两人手上,针脚和木刺都看得清楚,偶尔指尖碰到一起,就像麦芒蹭过皮肤,有点痒,又有点暖。
“对了,”梨花忽然想起,“春燕说,喜酒那天要让你唱个歌。”
狗剩手一顿,竹签削歪了个角:“我哪会唱歌?五音不全。”
“就唱你小时候听的那个,‘麦浪黄,谷穗沉’那个,”梨花拽着他的袖子晃,“上次在田里你哼过,好听。”
狗剩耳根红,嘟囔着“那是打号子,不算歌”,手里的竹签却削得更认真了。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着桌上的喜帖,红得像团小火苗,把两人的影子都染暖了。
转天一早,村里就热闹起来。二柱子媳妇带着几个婶子去新房贴喜字,大哥和狗剩在院里搭凉棚,梨花帮着春燕试嫁衣。红布袄上绣着并蒂莲,春燕穿上转了个圈,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香风。
“真好看,”梨花帮她系好盘扣,“比画上的还俊。”
春燕摸着衣角笑:“你也赶紧做一件,我听娘说,狗剩托人去县城扯红布了。”
梨花脸一热,刚要说话,就听见院外有人喊:“李技术员来了!还带了相机!”
众人涌出去看,李技术员背着个黑匣子,笑着举起来:“今儿给新人拍张照,留个念想。”二哥和春燕站在新房门口,红袄配蓝裤,身后是贴着喜字的窗户,快门“咔嚓”一响,把这瞬间钉在了时光里。
喜酒摆在院里的凉棚下,桌上的菜冒着热气:炖得酥烂的鸡肉,油亮亮的红烧肉,还有梨花做的稻穗糕,黄澄澄的透着甜。李技术员举杯站起来:“我敬新人一杯,祝你们像这田里的稻麦,扎根土地,岁岁丰登!”
众人跟着起哄,二哥喝得脸红,春燕抿着酒笑,眼角的光比桌上的油灯还亮。狗剩悄悄碰了碰梨花的胳膊,往墙角努嘴——那里放着他做的饰盒,红漆闪闪,上面刻着小小的“燕”字。
夜深了,客人渐渐散了,麦场上的脱粒机早已停了,只有风吹过麦垛的声音,像谁在轻轻哼歌。梨花和狗剩往回走,手里还攥着喜帖的边角,金粉蹭在指尖,亮闪闪的。
“你说,”梨花抬头看月亮,“咱以后也在老槐树下挂红绸好不好?”
狗剩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脚步踩在麦糠上,软乎乎的:“好,再让王老师写喜帖,比二哥这个还好看。”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往家走,身后的新房里还亮着灯,红喜字在窗上晃啊晃,像一颗跳得正欢的心。远处的田里,割完的麦茬整齐地立着,等着下一季的耕种,就像这日子,收了一茬金,又要播下一程的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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