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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人之下(第1页)

被陈初六这麽一提示,太后已经懂了。用先帝皇陵作引子,引出朝中百官对丁谓的弹劾。

既如此,也用不着真去皇陵戳个洞,然後拍照作证,直接写个帖子待会儿上朝的时候就可以临时diss丁谓了。

陈初六回到殿中,发现文武百官已经排班站好。宣良凑过来问:「陈修撰,不知圣上叫你去谈了这麽久,所为何事?哦,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没别的事,只是皇上见了那雷允恭撞死,心神不宁。我与皇上年纪较为接近,太后叫我去疏导疏导皇上。」

「哦……陈修撰被太后丶皇上敬重如此,前途无量啊。」宣良羡慕不已,这时,太后皇上重新回到金殿。

雷允恭的尸体和血迹,如同这金殿上曾经来来往往过的人一样,消失不见。除了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血腥气,谁也看不出这金殿内竟有人死去。

朝议继续,从各路外官,再到京城朝官,最後三省六部,都已经是汇报完毕。百官心里嘀咕,提前完朝,不会就此散朝了吧?

「诸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小皇上环顾一周,只见底下的官员,站得整整齐齐。百官之中,有一人往左跨了一步:「臣工部侍郎丶右正言卞世则丶有本上奏。」

「哦?卞侍郎有本,何不昨日上折。祖制,非急事丶要事丶兵事不得临朝上折,卞侍郎可知?」

「臣将言之事,乃是急事丶要事,拜请吾皇万岁允臣言之。」卞侍郎跪在地上。

百官看向卞侍郎,心里头有些奇怪。平日里,这卞侍郎为人十分低调,也看不出是谁的人。其次,一个工部侍郎而已。

丁谓也心里想,却是乱想。之前雷允恭自杀一事,他表面虽然装得很淡定,可心里却是掀起惊涛巨浪。

他以为太后藉此机会发难,本打算和太后当朝对峙一番的,可太后後面却一语未发。一拳打在棉花上,丁谓十分无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在乡下位子是不好那麽好坐的,压力之大,比程序猿还高。丁谓在这位子上扛了七年,如今年迈,脑子已经远不如从前快了。

按理来说,朝议是太后不能干预的。宰相作为百官领袖,有权决定谁上奏,谁不能上奏。

这时,他脑袋里一团浆糊,想了一下这卞世则,不过一工部侍郎,翻不出什麽天,便道:「既然是急事要事,皇上可让卞侍郎说一下。」

话说出口,丁谓心底一凉,恍然明了。不过,这个卞侍郎是个先锋官。但见卞侍郎上前一步,朝丁谓拱拱手,跪在陛前道:「皇上,臣有罪。」

「咦?自首?」

百官疑惑不已,丁谓却心里更加凉了。这侍郎的存在感低,因为他这一两年都在修陵墓,上朝也没来过几次!刚才恍惚之间,丁谓还在心里问,这家伙是谁?

「卞爱卿,你有何罪啊?」小皇上不解问道。

「皇上,臣参修山陵,昨日夜里,山陵无故突水。皇陵之内,金珠丶银帛丶犀玉带等贵物被盗。臣自知死罪,迟凝坐困,有负先皇知遇之恩,愿请太后丶皇上赐臣下一死,九泉之下,臣谢罪於先帝。」

卞世则说着,竟然声泪俱下,悲痛之情,传染到了百官之中。小皇上有些发愣了,在他身後,太后传来包含愤怒的发问:「皇陵如何突水,随葬被何人所盗?卞世则,你不把这两件事情查清楚,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先帝!」

「微臣……微臣……」卞世则擦擦眼泪回到:「微臣万死,已是查清楚突水来龙去脉,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

「太后,皇陵乃是重兵护卫之处,寻常人如何盗得了里面的宝物?」丁谓站起来忙道:「定是这厮监守自盗,臣以为先将此人杀之,再搜寻他家里,必能将赃物搜出!」

「丁谓!盗皇陵乃是死罪,难道本官分辨不清?休得将这无妄之罪加於我头上,本官虽力有不逮致使皇陵突水,但此等欺君灭祖之事,我岂能为之?!」卞世则站起来斥责道:「丁谓,你这麽急着推罪於我身,是你心虚吧!」

「你!你,你,竟敢直呼本相名讳!目无尊卑,还有什麽事做不出来!」丁谓气急败坏道。

「肃静!」殿前班头站出来道:「太后有懿旨!」

「卞世则,你将查明之情报於哀家听。」

「微臣遵命。」卞世则道:「雷允恭乃是先帝老臣,为山陵都监,丁谓为山陵使,此二人狼狈为奸,一人放水作乱,一人盗取其中宝物!太后丶陛下,可派人往丁府查之,必得赃物!」

满朝哗然。

「你血口喷人!」丁谓捂住胸口似乎忍受着生理和心理的巨大的痛苦,转过身来,跪拜在御前:「陛下,老臣一片忠心,绝没做这等肮脏之事。吾皇圣明,请详查之,以证老臣清白!」

小皇上看着底下两鬓斑白满脸周围挂着黑眼圈的丁谓,叹了口气:「丁相年高,糊涂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好好想想吧,退朝!」

说完,小皇上转身走了。小皇上,似乎也不愿意加无妄之罪在这位夙兴夜寐的老臣身上,但又不得不加。

「啊!皇上!」丁谓绝望跪行数米,想要拉住皇上,却只能看着皇上的背影消失在殿中,身後传来百官们恭送圣驾的喊声。

丁谓倒在地上,再抬头起来,金殿之中,空无一人。只剩下那一张金晃晃的龙椅,丁谓嗫喏道:「先帝,老臣无能,老臣……无能暗啊……」

站起身来,丁谓已经是行尸走肉。不知不觉,走到了延福宫前,这是太后所在的地方。丁谓自知这一切,都是太后的手笔,他跪在延福宫前,叩头谢罪,力陈己过。

口乾舌燥之际,宫里出来一太监,新任内押班,他看着丁谓道:「相公在和谁说话?太后起驾离开很久了……」

丁谓愣了半晌,看了看那内押班:「雷允恭死了?」

「相公说糊涂话,雷允恭在金殿上就死了。」

「死了?哦,死了……」

丁谓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身上大红大紫的宰相官袍,正正冠,朝皇上所在的宫殿磕头,颤颤巍巍朝中书省走去了。

同平章事,就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方才,朝议对他没有定罪,丁谓现在仍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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