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应这几日在家急得团团转吧?」赵祯拨弄着眼前的英武,那鹦鹉十分乖巧,学人说话,喊皇上万岁。
「额……回陛下,线人的消息,陈卿家这几日,并无异常。」王中正低着脑袋道:「前天去了大相国寺上香,在院子里练武,说要再生四个。昨日又穿着百姓的衣服,在他家的酒楼里尝尝厨子的手艺。有手艺差的酒楼,当下就被卖了。」
「什麽?」赵祯回过身,一脸羡慕嫉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朕有时候真是羡慕知应,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只有朕,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什麽天下之主……」
「陛下切不可这麽想,陈卿家本事再大,也只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陛下一句话,他可就是不想做什麽,也得做什麽。」
「你不懂他,自朕与知应结识,他向来只做他想做的。先帝在时,他也未曾给先帝面子。」赵祯摇头道:「想让他照朕的意愿做事,难於上青天!」
「陈卿家可是大大的忠臣啊!」
「没错,知应是忠臣。但这是他想做忠臣,所以才是忠臣的。他想辅佐朕,所以才辅佐朕。既不是怕什麽,也不是图什麽名利。或许看在朕与他关系不错的份上,他就做了忠臣。要是……朕真的伤了他,他想掀翻这个天,也不是太难。」
「陛下……」王中正不敢再搭话了,说到对陈初六的了解,赵祯算得上十分深入的人了。
「不说了,让他看了朕那一次笑话,朕也故意让他当成笑话被别人看几天。可没想到,他浑然不觉。不能再让他等下去了,若是他真的一心过平常日子,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赵祯丢下拨弄鹦鹉的羽毛,吩咐道:「去政事堂,朕要见吕夷简。」
赵祯转身离开了,那鹦鹉还在一个劲的喊「皇上万岁」,不过这一次,他是对着喂它食物的那个太监喊的。
政事堂内,吕夷简一目十行,笔不加点,在处理政事。对於国家而言,吕夷简可谓能臣和忠臣,鞠躬尽瘁都能算得上。
王中正来到政事堂,却是被拦住了。自吕夷简执政之後,太监宣旨只要不带正式加盖印玺的圣旨,都不准进入。说是军国大事,不准阉竖涉足。
门子替王中正传了话之後,赵祯没过多久,才步入政事堂。在他踏进政事堂的前一步,吕夷简才停下笔。赵祯走到桌前,看了看案上未乾的墨迹,笑道:「吕相不愧是国之倚柱,真是辛苦你了。」
吕夷简忙道不敢,又道:「陛下,当下大河上下,都入了汛期,各地都有许多告急的文书递来。看样子今年又有一些地方减产,朝廷还是要开源节流。」
赵祯听了这话有些不快,以往都是天子向朝廷伸手要钱,现在赵祯在陈初六这里合夥赚钱之後,每年还要给朝廷拨款。但现在他还不想提这个,而是问道:「不知太原府的水清查清楚了没有?」
吕夷简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收到太原府的奏报,每日派人在河边守着,连羊报也是没有。不过水位没有大幅波动,应当没有没事。」
羊报就是用羊皮筏子冒死往下游通报水情,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若是羊报一到,就说明上游快成了泽国。
赵祯又问道:「京中还有什麽缺没有,选调京官的那些位,都授了什麽官职?」
吕夷简如数家珍,将最近的授官,都说了一遍。待说完之後,看了一眼赵祯,发现赵祯脸上不是特别高兴,又紧着道:「陛下,唯有陈初六还未能授官。」
「为何不授?」
「最近弹劾陈初六的人有些多,若是这时候授官,恐怕会招来非议。」吕夷简从桌上拿出一份单子来:「这里是张存丶周昌丶朱云丶辛毗事等人的授官都确定好了,他们是词臣,按例不该加实职,故而加了虚衔。」
「嗯?」赵祯看了一眼,放在案上道:「吕相,朕有一个意思,你若是觉得不好,可以概不奉旨。这些人里面,凡是有弹劾陈初六的,都不加官。」
吕夷简闻言,稍微想了想,点头道:「陛下圣明,这些人对陈初六的弹劾,都是不实之词,这群搬弄是非之人,岂可加官进爵?」
对这些御史,吕夷简的态度也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把他们当成疯狗看。之前有传言,说要提拔这些人,是赵祯的意思。吕夷简为了调剂阴阳,便做出了让步。可眼下赵祯又亲自说了不升官,他巴不得贬官才好,岂能不立马答应?
只是赵祯让步的筹码又是什麽呢?
赵祯来到吕夷简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大大方方靠在椅子上,笑道:「吕相,你这位子真是舒服,冬暖夏凉,比朕的位子,舒服多了。」
吕夷简当下汗如雨下,道:「臣惶恐,臣这就叫人去将椅子换了。」
赵祯摆了摆手,笑道:「朕没有别的意思,吕相为国操劳,这桌椅舒服,朕才放心。要是坐都坐不好,那朕岂不是亏待了吕相?太后在天之灵,也必要责怪朕的。」
吕夷简擦擦汗,在赵祯面前,似乎比在太后面前,还有紧张一分。太后在时,可是依靠着他,而眼前这位天子,却不一定。
赵祯看他这模样,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站起身来,负手背对着吕夷简,站在窗前,道:「吕相以为,知应该授何官为好?」
吕夷简恭敬地回到:「陛下,陈初六乃是钦定天下第一知府,朝野无不仰望,这次授官,不可轻妄。臣以为,可以按照朝廷循吏,从主政一方的任上回京的,当领大学士衔,除六部郎中。也可以回归原职,昭文馆直馆,再进一步,令其知制诰。」
「知制诰?」赵祯仔细想了想,这知制诰就是跟随在赵祯身边,随时拟旨。想当初他在赵祯身边,修过起居注,也就是记录天子的日常。现在带着天下第一知府的声誉回来,自然不能比之前还差,这知制诰一职,还算妥当。
只是,太原府的水清,还未查清。万一有失,那就令天下看笑话了。正在犹豫之时,外头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吕相,太原府的终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