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变得愧疚而失落:“我们从未背弃、叛离过巴别塔,但……与坚守在塔里为此而死的弟兄们相比起来,我们,对不起您的期待。”
空气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
刚刚出声恳求裂山的人,此时一下就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先知安静了一下,声音平稳地说:“继续。”
裂山不知道先知此时究竟是什么想法。
他忐忑不安,低声说:“可是……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教父。‘厄运’的力量太过强大,我们没有信心能在厄运之下长久地存活下来。如果没有人来控制、引导世代的发展,玩家们的行为肯定会在主神的主导之下越来越放纵。到那时,我们曾经建立的核心位面的秩序,将会在这种放纵之下荡然无存。”
“我并不畏惧死亡,可我畏惧在您回到塔里的这一天,我没有机会再见到您;畏惧当下次机会来临的时刻,我没有机会为您报仇;畏惧在这新世代中,再也见不到我们曾经建立的秩序社会的影子……”
先知耐心地听着他说。
裂山:“教父,在我们心中,我们始终都认为自己是巴别塔人。我们没有背叛巴别塔,更没有背叛您。但、但是……总有声音会说,说我们是逃兵、是叛徒!”
“我们不是,我们不可能背叛您和巴别塔!可是这些声音八年下来从没断过,它们没日没夜,一遍遍地在我们的脑海中循环着,我们……我们……”
裂山没能继续说下去。可先知知道他的意思——他们,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裂山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眼神中藏着一丝希冀。
他粗哑着嗓音说:“可现在您回来了。那么我们究竟是不是叛徒、还算不算是巴别塔的一员……只有您有资格定义我们。”
他低声问:“那么,教父,您……还愿意认我们吗?”
人群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部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在场所有人中,除去十几名确确实实至今坚守在巴别塔的成员之外,这会儿出现在这里的其他人,都与裂山存在着同样的情况。
他们……还算是巴别塔人吗?
气氛变得沉寂而紧张。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神笔不吭声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他与裂山等人的关系很熟悉,毕竟在上个世代的时候,他们都是同患难的好兄弟。可在教父失踪,圣徒带领他们“分家”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成了敌人还是怎么样,裂山等人对于组织一直都是很关心的,二十世代期间巴别塔没有少受他们的帮助。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难道这就能够掩盖掉他们在巴别塔最虚弱的时候抽身走人的行为了吗?
神笔对此难以释怀。
他的情绪隐藏能力并不强,根本装不出毫无芥蒂的样子。幸好他的人长得矮,只要脑袋一低藏进人群,就很少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了。
嗯……他当然不会后悔坚守在巴别塔里。
即使让他再选一次,让他再经历一轮八年的厄运,他也不愿意离开巴别塔一天。
他就是有些委屈。
他真想让教父去陵墓看看,看看这些年因为坚守在塔里而逝去的人们,看看他们这八年来为了守住巴别塔这三个字究竟付出了多少鲜血。
如果不论留不留下来,都有资格被平等地称为巴别塔人。那这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先知将他们的脸庞一一扫过。
哪些人一直坚持地留在巴别塔里,他的心中记得一清二楚。哪些人在离开之后却仍然惦念着巴别塔,他也辨得清清楚楚。
站在他的位置上,身周人们的眼神中究竟带着什么情绪,他都能看得十分分明。
真是棘手的问题啊。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圣徒身上。
他知道,在这件事情的后面,肯定有着他的“好学生”推动的影子。
果然,当圣徒又一次接受到他的目光时,并未表现出什么特殊的神情。相反,还向他回应了一个邀功般的微笑。
——这是一个迟早要处理的问题。
——我现在将它主动拎了出来,交到您的手上。
——看,老师,我这么配合,是不是也值得您一夸?
先知那可太了解他了。
先知低哼一声,淡淡地挪开了目光。
他收回眼,静静凝视着裂山,说:“你,是我亲自带回巴别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