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蒙受这么多委屈苦难,可关键时刻还是愿意照顾自己的亲爹,传出去可真是孝感动天啊。
“若是人平安回来了,小解元的风评可要被害了。”老夫人注视着面前之人,慢条斯理威胁着。
她注视着面前的小少年,突然觉得有些可惜,她精心养育的儿子女儿,日日提点的孙子孙女不曾有过这么险中求胜的决心。
他们被富贵的生活迷了眼,既想要成功,又不想冒险,总是想当然,以为只要有钱,所有人就会给他让道,也总觉得自己现在做不成什么,是因为还不够有钱,所以她的孩子们都是畏首畏尾,难成气候。
可今日,她面前这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庶子,她突然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她无数次行大胆之事,幸好所有成功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自己的孩子攒下这样的泼天富贵。
若他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老夫人叹气,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杖上的鹿角,沉默不语。
这截金星紫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美似金玉,细腻如绸缎,这样的东西原本是宫廷进贡之物,可她很是喜欢,便略施小计拿了过来。
这辈子她豪横惯了。
她要的东西就要得到,要不到的那就干脆毁了。
虽然真的很可惜。
老夫人的手指轻轻抚上活灵活现的眼睛,一脸惋惜。
江芸芸的目光落在那根手杖上,随后笑意加深,意味深长问道:“所以,人平安吗?”
“至少会出来的。”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温和,“江家还能丢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不成。”
江芸芸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老一少对视着,各自心照不宣地摸清了对方的底线。
“听说你们如今在外做生意。”老夫人再一次先开口,“你还小,一心读书才是,你母亲和你妹妹孤儿寡母,如何能吃得了做生意的苦,不若搬回来住,江家也不会差你们吃穿用度,如此也能解决你刚才说的事情。”
江芸芸没说话,目光扫了一眼曹蓁。
曹蓁板着脸并没有说话。
“之前的事情是她糊涂。”老夫人察觉到她的眉眼官司,笑说着,“你和长生到底是兄弟,若是搬出去了,今后若是有言官指指点点,难受的可是你们。”
老夫人继续说道:“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生母想一下,在外面日子过的这么辛苦,还要赚钱供你读书,再拉扯一个小孩,你们男的在外面读书怕是不知道,那可真是很不容易的,你一个孝子怎能忍心你娘吃这么大的苦,再说了等渝姐儿年纪上来了,要议亲了,借着江家的门楣不是更好嘛。”
江渝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老夫人,歪了歪脑袋,然后动了动屁股下了椅子,直接说道:“江家的门楣若是好,为什么之前还要我哥哥为大姐姐出头。”
曹蓁直接变了脸色。
老夫人嘴角的笑意也缓缓收了起来。
周笙混乱地把江渝拉回来:“胡说什么。”
江渝不服气说道:“我说的不对吗,江漾呢,她不是也这么觉得嘛。”
“不要胡说。”周笙板着脸呵斥道。
“我怎么没看到江漾啊。”江渝不甘心地小声嘟囔着。
“江渝的婚事不需要江家,我娘的日子也不需要你们庇护。”江芸芸出声,神色冷淡,“此事既然木已沉舟,索性一并如此。”
老夫人看着江芸芸,叹气说道:“听说你娘对你很好,你还当真不爱惜她,如此操劳的日子,如何能赌一口气。”
江芸芸眉心微微一动。
这位老祖宗每一句话都是陷阱,言下之意的一个孝道,就能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在外面很好。”周笙小声说道,“芸哥儿对我很好,日子过得也不操劳,我们没有赌一口气。”
周笙眉眼低垂,眼珠子不安地转了转,语气直愣愣的。
老夫人的目光终于落在这位姨娘身上,带着挑剔打量的目光。
一个小小妾侍,她是从来不会放在眼里的。
周笙手指忍不住紧捏,避开她锐利的视线。
江芸芸侧首看着她。
周笙和她不经意四目相对,小孩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人的时候又是亮亮的。
她的小孩一点也没有变。
她原本还有些胆怯的心被这个想法驱散,也瞬间有了勇气抬起头来。
“我是说,我们其归,很好。”她突兀强调着,声音在寂静空荡的大堂里显出几分尖锐的失真。
老夫人一怔。
曹蓁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很孝顺,我养他一点也不辛苦,渝姐儿的婚事是我的事情,不是他的事情,我会为渝姐儿仔细挑选的,不需要借助任何人。”她的目光从曹蓁身上扫过,最后终于落到老夫人身上,一字一字,格外认真说道。
江芸芸闻言,无声的弯了弯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