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早茶的叫卖声如潺潺流水,吴侬软语,说不清道不明。
萧宁撑着有些疼的脑袋,右手依旧在把玩着墨笔。
“书生要赶考,狐狸精要修仙,才子肯定在烟花柳巷待过,别问我是怎麽知道的。佳人我不太了解了,但哪个能忘了父母与书礼……”
“他们哪一个能给得起话本子当中所说的‘全身心’”
“那你……”
“我也给不起。我就算是宰相也不行。”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阴炽盛。
哪一个又是她能躲过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又谈何管理这个国家。
就连方才和她说话的功夫,萧宁已经对不起断桥上的那些人了。
“闭嘴,再给你最後一句话的时间”
她停下伤春悲秋,直接下了命令。
“你知道天目山吗?”
“……知道”
婉姑娘心在这一息间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她想到春桃在外帮她探着消息,也想到眼前人折扇上的青绿色山水很好看,又想到话本中的小姐告白後多半结局不好。
所以……
然後婉姑娘就被拎起的白菜一样,被拎到明黄色雕花木门外了。
长风拎完人後,又交代了门外的其他人,“不要随随便便放奇怪的人进来。”
门毫不留情地阖上。
但或许是怕惊扰了萧宁,没发出一点动静声响。
冉冉檀香,君子品性。萧宁依旧是那样漫不经心转着笔的模样。
她本来属于姿容明艳,眼角眉梢都是张扬的那种。
经历官场浮浮沉沉後,五官精致明媚之馀,带着冷的靡艳,还是张扬。
却绝对不会让人把她和佳人联想到一起。
她此刻醉态初显,觉得自己心里有点苦涩。
不过她从来不会说出来。
身边的人都认为她喝醉後行径就像蒲公英种子去向一样,捉摸不定。
就算自以为懂她的长风也是这样想的。
不是,他们都把自己当男子,她好累啊。
她尽可能削减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刚开始时提到“你如女子般”,她都会心吓得好大一跳。
这是十几年丶二十几年乃至一辈子的功夫。
但这是与自己天性做抗争的,过程极其矛盾,痛苦不断加深。
她转的几圈笔中,有羡慕过婉姑娘的。
毕竟她展示了独属于姑娘的明艳丶大胆与热情。
但最後几圈,她又想到了,自己不用每次出门时都带着帷帽。
她还可以拉拉小倌的手时,就感到自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人,喝碗醒酒茶麽”
“不喝,我又没醉。”
她不屑地摆了摆手。
“我的每天都是一个字——”
她拖长尾音,也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端正身子。
“忙死了”
长风端着刚煮好冒着热气的醒酒茶,用调羹轻轻扬了扬,“那是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