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袖冷对千夫所指,一句都没有落下,一句谴责都不允许他们有,他对着景帝说,
“陛下,臣如果父兄拥兵百万,有飞跃三千里只需七日的鹰隼,有把握经济命脉的药商母亲,君主在外不归三年,有执掌中馈整整十几年的地位”
“如果是臣受尽蹉跎从底层爬上来,功绩斐然还要被千夫所指,以一个荒谬的理由褫夺我的所有,嚷嚷着把臣处死”
“臣一定杀到天街踏尽衆卿骨,族谱焚灰扬四海!”
“陆相,你昏头了!”
伴随着器物大片大片碎裂的声音。
陆昭熙眼眸含泪,他的泪从来只为萧宁而流。
“周景珩,你在回避什麽你自己清楚,你和你的国家都对不起她”
“她只用了中央军,兵力只有十万,还要顾及着伤亡,顾及着民生,你入关三日势如破竹,没有受到一丝叛军政府的阻拦,陛下,你逃避不了!”
这国家是她让给你的!
他眼眶通红,声音有些许哽咽,“臣在收到鹰隼信的时候,您带着援兵已经入关,这趟需要四个月的路陛下你睁着眼睛说自己是一个月走完的?”
你分明知道陛下已经啓程归来,你那时候宁愿吹冷风也要看的,只怕就是陛下放下屠戮的红披风吧。
我说你从来不忍心我难过与生气的,怎麽那段时日老是让我抓到你在高处吹冷风……
而我再收到鹰隼信的时候才明白。
我捡拾你萧府散乱的文书,那一把地方府尹来信,你不愿意给我看的,上面写的都是听命于你。
你写给他们的都是些什麽?及时反水,不需要他们的回护,保存有生力量要紧。
和我让你写的完全不一样。
字狷狂,内容无限的大义凛然。
我到现在才全部明白,你分明早就不顾惜命了。
是啊是啊,你人生圆满了。就这样收束人生,是多麽的浪漫英雄主义。
陆昭熙眼角泪水滑落,赤红色的血泪。
景帝像是被戳到拼命隐藏掩饰的东西一样,他脖颈上的青筋突起,此刻看着他的左右相紧紧相拥,引以为傲的制衡之道仿佛是最大的笑话。
皇权天赐,江山永固,此刻也被扒下来了真理的外壳。
果然,一人反叛,会带动另一个离经叛道。
只要足够多,他做不成皇帝。这是帝王心术中最重要的一环——忠君思想。
这位万国来朝的盛世君主,这位野心勃勃对内中央集权对外四处扩张的帝王,从来没有如此雷霆盛怒过,怒火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要灼烧得生疼。
那怒火又不纯粹的夹杂着丝胆战心惊和後怕。
原来气到顶点後,表现出来的反而是平静。
周景珩平静地说,仿佛恢复了理智和圣明。他的脚下跪了一片“陛下息怒”。
“你想表达什麽?所求为何?”
萧宁恢复了点清明後,发现自己被轻柔抱着,五感慢慢恢复。她还不知道自己老底都被揭了,转醒後发觉四周气氛压抑无比,就像千军万马阵前对峙般血腥暴力。
“…他有什麽所求的……”
陆昭熙感受到怀里的人轻微动了动,他不想承认,他其实只要是萧宁,就会很满足。他心安理得推开洞房花烛夜的门,是因为她还在这个世上,他就会很满意。
他可以和另一人娶妻生子,过一个正常的人生,底气是萧宁是他的死对头,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她,那就够了。
他们的前路是如此艰难,他所求的也只是她能活着。
“你闭嘴!”
陆昭熙红着眼眶瞪着她,瞬间拉高音量。
乖乖,你不能让我连这点念想都没有。
萧宁被他吼的有点懵,暂时忘了自己要讽刺挖苦他的话。
“臣所求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臣只要萧监国的命”
国家不能一下子失去两位权臣,尤其敌国大凉有反扑迹象的时候,更不能自内部就分崩离析。
“萧相收监诏狱,另寻日子午门问斩,期间做好工作交接。再给昏了头的陆相最後一次机会,审查好此番谋逆案的起承转合,和着工作交接文书一起呈上来,限期一个月。”
“朕金口玉言,这是机会也是朕给你的赏赐。”
“散朝。”
周景珩都没让王阖喊,直接自己带风般离去。
孤傲高贵,说一不二。
萧宁听到自己的判词,对着景帝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