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震天的应和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
正月初一的寒风像刀子,刮过新昌县外的丘陵。
新昌县主沈嘉岁勒马居中,肚腹已显沉重。
纪恩同、纪再造两兄弟,左右护卫,脸色比头顶的墨蓝色夜空还沉。
频频看向主母隆起的腹部,要是县主有个闪失,他俩的脑袋绝对不够县马砍的。
“县主……”纪再造刚开口,就被沈嘉岁清凌凌的眼风扫了回去。
七百精骑紧随马后,马蹄裹了厚布,踏在地面上,只出沉闷的滚动声。
队伍正快驰骋在丘陵间的窄道上,早已出了新昌县城的庇护范围。
“行了,别摆那副苦瓜脸,”沈嘉岁的声音不高,传入身边人耳中,“我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轻重。难不成,我是纸糊的?”
她眼神锐利地望向新昌县城的方向:“颍州军情如火,王爷不在,若我也缩在府里当那金丝雀,新昌怎么办?这城里的数万百姓,城外辛辛苦苦抢收回来、刚入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秋粮,怎么办?次次都等他回来,等着等着,家就没了。”
她没提“西晋内乱”这糟心的词,但纪家兄弟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燕回时此次亲自带兵去颍州支援,就是去扑那处烧起来的战火。
新昌腹地,看着太平,实则空虚得像个筛子。
话音刚落,一直警觉的纪再造猛地勒住缰绳。
“停!”他低喝一声,几乎是滚鞍下马,将耳朵死死贴在了地面上。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个呼吸。
纪恩同紧张地握紧了刀柄。七百骑兵无声肃立,只有战马喷出的白气在月色下袅袅散开。
纪再造猛地抬头,眼中尽是凛然:“西南方向很多人!踏地声闷,步调急,正在朝我们这边高靠近!”
沈嘉岁瞳孔微缩。
方向,是冲着新昌!
时机,是正月初一深夜!
目的除了城里那堆积如山的救命粮食,还能是什么?!
“南唐人!”沈嘉岁斩钉截铁。
她猛地一扬手,“全军听令!停止前进!就地寻找障碍物掩护!弓手上弦!刀剑出鞘!按训练操典三号伏击阵型!散开!”
“哗啦!”训练有素的七百精锐如同一颗陡然砸入寒水的石子,瞬间“炸”开。
骑兵们毫不迟疑,依托路旁稀疏但能隐身的枯败树丛和起伏的地形,悄无声息地潜藏起来,动作快得惊人。
死寂重新笼罩大地,杀机却在无声蔓延。
另一侧的山林中。
一队身着南唐深绿色制式军服的兵马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从重重丘陵深山里狂奔而出。
粗略看去,黑压压一片,足有五六千人之众!
“快!快!”骑着一匹栗色大马,身着亮银甲胄的副将嘶声咆哮,唾沫星子飞溅,“给老子使出吃奶的劲儿!颍州战事把西晋的精锐都吸走了,新昌城里全是老弱病残,空城一座!”
火光映照着他贪婪的面孔:“新昌的粮库!里面堆满了麦子粟米!够咱们大军吃几个月!冲进去!抢了粮,咱们南唐的饥荒就能挺过去!朝廷的封赏!”
他猛地举起马鞭,眼中闪着嗜血的光:“都给我听好了!上头有令,哪个走运能活捉了新昌县主,那个大肚婆沈嘉岁!”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吊足了胃口:“重重有赏!白银一百两!”
“嚯!”
整支南唐军队如同滚沸的油锅,骤然爆出震耳欲聋的狂吼。
白银百两!这足以让一个普通大头兵一跃成为村里最耀眼的土财主!
贪婪的火焰瞬间在每一双眼睛里燃起。
狂热的嘶喊,在山谷间回荡。
“杀进新昌!”
“抢粮!抢女人!”
“活捉县主!抢银子!”
山呼海啸般的口号点燃了这支队伍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