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势要弯腰去拾捡那断簪。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月璃!”
一声厉喝,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雅间门口炸响。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股大力“砰”地撞开,门板重重地拍在墙壁上,出巨响。
裴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跑上来的,宝蓝色的锦袍衣襟微微敞开,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俊脸,此刻阴沉得可怕,目光如利剑般扫过雅间内的一切,瞬间定格在地上那两截断簪,以及僵立在那里浑身抖,泪珠终于大颗大颗滚落下来的柳月璃身上。
柳月璃在听到裴寂声音的瞬间,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出破碎的呜咽声。
那副模样,比任何言语的控诉都更有力量。
裴寂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薄而出。
他大步流星地冲进来,带着一阵风,看也没看正欲弯腰的洛昭寒一眼,径直冲到柳月璃身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一把将那个瑟瑟抖的娇弱身躯紧紧搂进了怀里。
“月璃!月璃别怕!我在这里!”他紧紧抱着她,声音低沉急促,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猛地刺向一旁站着的洛昭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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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怀抱如此用力,柳月璃的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肩膀剧烈地抽动着,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惊吓。
“洛昭寒!”裴寂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指责和厌恶,“你竟敢!你竟敢这样对她?!”
洛昭寒缓缓直起身。
她没有去看地上的断簪,也没有立刻回应裴寂的愤怒目光。她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目光落在自己袖口繁复精美的金线刺绣上。
那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鸾鸟,在石榴红的缎面上振翅欲飞。
她伸出手指,指尖沿着那冰冷的金线轮廓,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抚过。
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很好。
她缓缓抬起眼,迎向裴寂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那目光里,有对怀中人的疼惜,有对她的滔天愤怒,或许还有一丝被愚弄而不自知的愚蠢?
洛昭寒的眸光平静,深不见底,像暴风雨前最沉寂的海面。
鱼儿,终于咬钩了。
这场戏,终于,在预料之中,轰轰烈烈地开了场。
……
洛昭寒立在望江楼顶层临窗的暗影里,目光沉沉,无声地切割着下方喧闹的长街。
整座京城都浸泡在节日的灯海与人潮里,喧嚣像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蒸腾上来。
她在等。
等一条挣脱了樊笼,终将游入这片灯海的鱼。
别院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柳月璃的身影裹在一件毫不起眼的深灰棉斗篷里,像一片夜色剪下的影子,迅融入了墙根下的黑暗。
斗篷宽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紧绷的下颌线条。她在别院确实闷得太久了,久到连檐下冰棱滴落的水声都成了日复一日单调的计时器。
外头那隐约传来的、属于尘世的喧嚣,隔着高墙,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茧,听得见,却触不到。
上元节的灯火与热闹,对她而言,是久违的。
她刻意避开主街,沿着背光的小巷疾行。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青石板,缝隙里积着未化的残雪,踩上去出细微的咯吱声。
巷子里昏暗,只有远处主街的灯火映过来一点模糊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两侧斑驳老墙的轮廓。
空气阴冷潮湿,带着一股陈腐的泥土和苔藓气味。巷子深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了几分寂寥。
这与主街的繁华热闹,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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