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哥哥!”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澈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阴影里的身影。
明渊闻声,身形未动,只是微微侧,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那沉静的眼眸里,没有询问,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绥安没有退缩。她迈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回寝殿内。宫女们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翻箱倒柜,最终在一个小抽屉里,找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的青玉小盒。盒盖上雕着简单的缠枝莲纹,入手温润微凉。
她捧着盒子,又噔噔噔地跑回廊下,停在明渊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仰着小脸,将手中的青玉小盒递了过去。
“给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异常清晰。
明渊的目光落在那个青玉小盒上,又缓缓抬起,落在绥安仰起的、带着固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小脸上。他的眼神依旧沉静无波,没有任何变化。
绥安见他不接,小嘴抿了抿,固执地将盒子又往前递了递:“是药膏。嬷嬷说……抹在手上,就不疼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你的手……有疤。”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蝉鸣声、风声、远处宫人的低语,似乎都消失了。只有阳光穿过廊檐,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明渊垂在身侧的手,那刚刚蜷缩过的指节,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震动了一下。那震动细微得如同蜻蜓点水,却清晰地传递到他身体的每一寸神经末梢。
他沉默着,没有言语,也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那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仿佛有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川断裂般的裂纹在无声蔓延。那裂纹之下,是汹涌的、被强行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暗流,此刻正无声地咆哮着,试图冲破那层坚冰。
终于,在绥安固执的目光注视下,他极其缓慢地、近乎无声地,抬起了那只带着疤痕的手。
动作沉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抬起的是千钧重物。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指尖,极其小心地、如同触碰最易碎的琉璃般,轻轻碰触到那个青玉小盒的边缘。
冰凉的玉质触感传来。
他停顿了一瞬,随即,五指极其稳定地、缓缓收拢,将那个小小的玉盒,稳稳地握在了掌心。
那玉盒温润微凉,带着绥安掌心的余温。
他握得很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那几道浅淡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道谢,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再看绥安一眼。只是那握着玉盒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随即,他收回手,将玉盒拢入袖中。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收起了寻常物件。
他重新垂下眼睑,目光落回身前光洁的地砖上。周身的气息重新沉凝如初,如同从未生过任何事。
只是,那挺直的背脊,在阳光的映照下,似乎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丝。如同最坚硬的玄铁,在烈火中无声地淬炼后,终于允许自己显露出一丝被高温灼烧过的、难以言喻的柔软痕迹。
绥安看着他将玉盒收好,看着他重新恢复那副沉默如山的姿态。她的小脸上,那层沉沉的雾霭似乎被阳光穿透了一丝缝隙,露出一点微弱的、却真实的光亮。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方滑落的丝帕,攥在手心。
蝉鸣依旧聒噪,空气依旧燥热。庭院里,梧桐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出沙沙的声响。阳光落在绥安微微扬起的唇角上,也落在明渊深灰色的、袖口微微隆起的袍服上。那枚小小的青玉药盒,如同一个无声的契约,沉甸甸地坠在他的袖中,也坠在了这片被沉重笼罩的方寸天地里,带来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名为“羁绊”的回响。
盛夏的尾巴拖得绵长,空气里浮动着被烈日反复炙烤过的、带着焦糊味的燥热。蝉鸣声嘶力竭,如同最后的绝唱,在御花园浓密的树荫里此起彼伏。安宁宫庭院里的梧桐叶,边缘微微卷曲,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倦怠,连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有气无力。
绥安坐在书案前,穿着月白色的薄绸夏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小脸绷得紧紧的,眉头微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专注。面前摊开的,不再是绘着奇珍异兽的《山海经》,而是一卷墨色沉沉的《大晟律例疏议》。旁边,还摊着那幅巨大的《大晟疆域全舆图》,以及几份摊开的、墨迹未干的奏折抄录。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书案上,将那方羊脂白玉的盘龙钮玉玺映照得温润生辉,也照亮了舆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和奏折上工整却冰冷的字迹。空气里弥漫着墨香、纸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檀香的沉郁气息。
“安儿,”昭永顺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他指着舆图上一条蜿蜒的蓝色细线,“此乃沧澜江。江南道水患,根源在于上游河道淤塞,雨季泄洪不畅。若欲根治,非疏浚河道、加固堤防不可。然此工程浩大,耗费钱粮无数,更需征调民夫。如何权衡利弊,既不伤民力,又能解水患之危?”
绥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父皇的指尖,在那条代表沧澜江的蓝线上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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