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瞧不起陈三爷,也说得通。
“好,三十个名额,给你。”周立行一口定音,“但是,你们得定额给总堂上交钱财。”
沐明真眯了眯眼,心中飞快地盘旋,分成的方式他们很好操作,定额的话……
周立行露出一个微笑,有些冷。
“好!定额多少?”沐明真一咬牙,应了,他眼馋这条线路很久了,现在前线大部分国土沦丧,国外的物资贸易都是走缅甸这边进来,他不能错失良机。
“我回总堂,会迅速给来一个数目。放心,不至于让你们不挣钱。”周立行也未曾一口说死,毕竟他还不清楚总堂账务的情况。
“毕竟,西南运输总处说了,只认我周立行。这证上,你看,都有我的名字。”
面对周立行隐晦的威慑,沐明真反而高兴极了,“要得!这样,剩下20辆车的定金我们分堂也出了,总堂只需要出尾款即可。”
这样……要是周立行回去搞不定总堂,他便可以把剩下20个名额一起要到手。
当晚,沐明真摆了宴席,将昆明分堂的骨干、运输队的司机们都邀请来,请周立行坐了主位。
这宴席是个自助式酒会。
周立行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
这昆明堂口的气派奢华是成都总堂也万不能及的,更是与会理堂口的穷困潦倒天差地别。
谷娃子、石娃子、阿涅见琳琅满目的糕点面面相觑,直吞口水。
沐明真端起威士忌酒杯,站起来大声发话:
“各位同袍、各位挚友,我在此向大家隆重介绍忠义堂八爷——八爷,周行善。”
“大家都知道,舵把子方结义为我们疏通四川公路局——川滇线的局面。而周八爷!”
沐明真提高了嗓音,“八爷不仅参与了滇缅公路的修建,更是为我们带来了西南运输总处的五十个运输车辆的通行名额!”
掌声雷动,受邀而来的嘉宾们都意识到这是多大一杯羹,喜不自胜。
有些人甚至恨不得冲上主位结识周立行。
“这下川滇、滇缅我们都通了!”
“你看他,这么年轻有为。”
“听说他打金章,又禁烟打生死场嘞。”
“是啊,没想到成都那边方大哥之后也有少年英雄。”
“人也长得不赖,不晓得他有未婚配,我想把女儿嫁给他。”
“周八爷!我们都听你的。”
沐明真一一介绍堂口骨干成员。这位是本地某某公司的老板,这位是上海某某公司的科长,这位是南洋某某商会的公子……他们迫不及待纷纷抢着递上名片给周立行。
周立行从未遇过这般的交际场合,他谨慎地观察着每一个似是狂热的人,冷静地回应每一句恭维。
这昆明自古便是南丝路蜀身毒道的重要枢纽,也是下南洋的走陆路的必经之地。
自抗战爆发后,东南沿海港口悉数沦陷,国家与外界的*联系更是全注于此。一时之间,货殖云集为全国之最。
这等圆滑的商人唯利是图,他们涌入昆明更懂得入乡随俗,在西南,他们加入堂口就多了庇护,多了门路。乃至利用堂口这种平台互相结识、传递信息。他们与堂口,他们之间,都各取所需。
那些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完全把这里当初商业交流会,许多人甚至自行谈起了生意。
一场宴会下来,宾主尽欢,大家都喝得二麻二麻。
周立行忍不住问道:“来了这么多同袍,都在关帝面前盟过誓吗?”
众人不知所谓,纷纷醉醺醺地回答:
“还没呢。”
“还要拜关帝吗?”
“怎么个流程?”
沐明真道:“嗨,来了就是兄弟,讲究那些过时的面上规矩作甚。”
周立行虽然没有甩脸色,但心情却不太好。
他跟着黑老鸹到的忠义堂,从跑堂到纪纲刑纲,对袍哥的规矩是十分敬重的。
沐明真毕竟才二十多岁,胸有城府,城府却也不算太大,喝醉之后便有些话痨,他搭着周立行的肩膀,满脸通红地袒露真心。
“八爷啊,你别觉得我们昆明分堂不老实,我们也确实是看不上陈三爷他们!”
“你在成都打生死场的事情,我们分堂都晓得了!你,八爷,厉害!”
“整个总堂,只有你,周八爷,才有骨气!你给我们忠义堂争了脸面!”
“整个西南地区都知道,哎,你看过报纸没?咱们昆明,西南联大的那些个学生们办的报纸都写了,忠义堂乃是西南袍哥堂口的道德模范!袍哥为堂口禁烟敢开生死场!教授和官员们都夸赞呐!”
周立行也喝得有些醉,他听着沐明真的夸赞,回想起自己扛着忠义堂的旗子走过半个成都城,忍不住笑了起来。
“夸的太过了,咱们忠义堂,最厉害的,是方大哥……”
沐明真想了想,觉得周立行说的对,话题便转向了方结义。
“方舵把子抗日,那是多么的荣光!咱们兄弟死在战场上,那是马革裹尸!我们兄弟们在后方找钱,那可不是庸俗的找钱,是有志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