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荻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把手机揣回口袋,捂严围巾,从后门出了别墅……
……
*
黑色大奔静静停在苍南街路边,依旧和破败的街道格格不入。
偶尔经过的老城居民忍不住停下,好奇围观,心说这是谁家的有钱亲戚回乡过年。
苗玉兰是独自开车来的,她昨晚同样彻夜未眠,找了桐城的人脉替她调查江荻家的事,包括医院、当年处理那次车祸的交警。
……越查越愤怒,儿子就算真的喜欢男人,也不该找个这么烂的。与此同时她也越发确信,江荻的接近一定另有目的。
没准他那个姥爷也参与其中,毕竟对方也是个贪财懒惰、爱占便宜的老流氓,子女不在便想借外孙再找个人吸血。
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不会放过这爷孙俩。
苗玉兰没有化妆,向来精致的脸上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翻出墨镜戴上,掩盖掉通红憔悴的眼睛。
清晨的雾还没完全散去,街口缓缓走来一个人。
苗玉兰墨镜后的眼轻轻眯了眯,不由抓紧方向盘,整个人警惕起来。
在江荻到她车边停下时,降下些车窗对他说:“上车。”
江荻面无表情,拉开后座的车门。
车内有一股女士香水味,江荻早上还没吃饭,闻到这甜腻腻的味道有点反胃,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了压。
苗玉兰发动车子:“找个咖啡厅?”
“不用。”江荻淡淡说,“喝不惯那个。”
苗玉兰没再多说,把车驶入偏僻巷道停下。
“小江。”苗玉兰唤了声,短暂的开车停车,已让她把情绪重新整理好。
“阿姨问你,你是真的喜欢是闻么?”
江荻神情微滞了下,实话说他没想到苗玉兰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
稍纵,江荻点了下头。
“好。”苗玉兰深吸口气,“那我就跟你聊聊我原本对他未来的规划。”
苗玉兰从旁边拿出一份文件袋,“这里面是国外最知名的几所大学,我已经全部打点疏通过了,其中有好几位顶尖专业的教授都表示对陆是闻十分青睐。我计划等他高中上完就送他出国,他会受到最好的教育。”
“我不知道是闻跟你讲过多少,当初我太年轻,不顾我父亲的反对强行和陆远航结了婚,生下是闻,为此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虽然这话不好听,但不同阶级有不同阶级的生活,经历的事,所拥有的眼界都是不同的。想做到阶级跨越更是不可能。这点陆远航就是例子,就算他穷其一生也还是没办法成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不允许我的儿子走上我的老路。”
“这些年我一直忙工作,从某种方面来看,再次结婚也是在为以后的事业做积累。我也不藏着掖着,实话说我的小儿子性格软弱,头脑也不如是闻聪明。换句话说,他从出生起就不完全属于我,而是属于那个家族,我只有是闻一个。”
话及此处,苗玉兰点燃一根女士香烟,沉默的抽着。
她只有在最烦躁的时候才会抽烟。
苗玉兰吐出烟雾:“我会把属于我的一切,包括财产、人脉、所有的东西全部给陆是闻。但前提是他绝不能被我老公那边的人抓住任何把柄,否则这些年我精心为他做的一切就通通作废。”
“而你,你就是那个把柄。更准确而言,对于传统家族这简直就是丑闻。不仅是闻会得不到他本该拥有的,未来的发展也势必会受阻。你们还小,根本考虑不到这些,但这就是现实,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小江,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先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是闻。如果是,你舍得他为了你前途尽毁么?真要如此,你和陆远航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车内一片死寂。
江荻被香水味腻的受不了想开窗,抠了半天也不知道哪个是按钮。
苗玉兰帮他降下点车窗。
果然有钱人连开的车都很麻烦。
“陆是闻没跟我提过这些。”许久,江荻开口,“我只知道他总是一个人。”
“未来他也将会是一个人,身边那些所谓的朋友、亲人都可能对他别有用心,这是他的必修课。”
苗玉兰说,“是闻现在之所以能够叛逆,说那些很想当然的豪言壮语,也是建立在他从小就拥有优渥的生活环境,吃穿不愁的前提下。”
“小江,阿姨愿意单独找你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了解生活的艰辛。你父母走得早,跟姥爷活在这座毫无发展可言的小城市,应该清楚一分钱掰成几分花的日子有多难。是闻跟你不一样,说白了连他的狗都比普通人吃得好、用得贵。你忍心他今后过着像你这样的生活?你忍心因为你们一时天真的固执,让他在这里困一辈子?”
江荻的手机一次次响起,反复出现陆是闻的来电显示。
他默默把电话挂断。
信息跟着叮叮叮传送过来——
【闻:在哪儿?】
【闻:江荻。】
【闻:接电话。】
【闻:苗玉兰是不是找你?】
【闻:宝宝,告诉我你在哪儿。】
江荻看着不断显示的消息,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是将手机攥的更紧。
他好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