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厉无情当然认识了。
&esp;&esp;这个金兔挂坠当年由他亲手绘出图样,再交由西郢国最好的金匠打制,天下仅此一枚,送给了独一无二的……
&esp;&esp;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凶猛无比地涌来,差一点把他卷走。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冰冷刺骨的寒流淹没了,浑身抖得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esp;&esp;阴有苓趁此机会蓦地发难,左手抓住那支钉透右手背的白翎箭一把拔出来,强忍剧痛直刺厉无情的胸口。
&esp;&esp;如果有机会当场报仇的话,她又何必再等以后呢?
&esp;&esp;厉无情虽然身心巨震、神思恍惚,但多年来在无间鬼域炼就的敏锐反应,让他本能地迅速后退。
&esp;&esp;不过那支鬼箭还是刺入了他的胸口寸许,所幸并未造成致命伤。
&esp;&esp;一击得手的阴有苓,扭头又去拿那柄重剑。
&esp;&esp;可是受伤的右手无法负重,换成左手握剑再回头时,愕然发现厉无情已经不见了。
&esp;&esp;阴有苓原本还打算跟厉无情殊死一搏。她虽然刺伤了他,但伤势并不重,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sp;&esp;万万没想到,这个鬼家伙居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esp;&esp;疫鬼厉无情其人,手段可以多阴损,心肠可以多狠毒,阴有苓已经通过亲身经历对此有了充分认知。
&esp;&esp;他绝不是那种会突然大发善心的人,之所以改变主意不杀她,甚至不计较被她刺伤的事,只能是跟那个金兔挂坠有关。
&esp;&esp;——难道我前世跟他有什么瓜葛吗?不会吧?我上辈子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不男不女心狠手辣的混蛋呢?
&esp;&esp;
&esp;&esp;太平岛偏僻无人的海滩上,一道白色身影在黑夜中无声幻出。
&esp;&esp;那是刚被阴有苓刺伤的厉无情,胸膛上还扎着一支白翎箭。令三界无数人胆寒的鬼箭幽厄,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回刺在自家主人身上。
&esp;&esp;厉无情拔出扎在胸口的鬼箭随手一扔,他没有流血,鬼是没有鲜血的。
&esp;&esp;然而他的脸色却如大量失血般惨白无比,脆弱得像张轻轻一捅就会破的纸。双腿似乎也不足以支撑身体,整个人摇摇欲坠。
&esp;&esp;当他终于坠下去后,倒在沙滩上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身子,像个碎了一地的破瓷瓶。
&esp;&esp;夜风中,飘起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esp;&esp;那声音听起来筋疲力尽,凄凉又悲惨,孤独而绝望,仿佛是一只走失的猫。
&esp;&esp;不需要
&esp;&esp;厉无情夜闯摩宵宫的第二天,阿难也登上了太平岛。这一回,是他名正言顺地跑来无极宗做客。
&esp;&esp;阿难已经恢复了成人外形,不再是之前那副把“穷光蛋”三个字顶在脑门上的寒酸书生模样。而是从头到脚一身簇新的衣裳,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锦衣玉带的公子哥。
&esp;&esp;阴有苓见了都有些意外,“哟,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光鲜?”
&esp;&esp;阿难一身新衣裳不是普通的华服,而是以色泽光丽灿烂、美若天上云霞的云锦裁成。
&esp;&esp;手工也十分精细考究,完全可以作为上贡的贡品。哪怕是完全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是名贵之物。
&esp;&esp;阿难笑眯眯地回答道:“我现在可是有人包养的妖,吃穿用度的档次都上去了。”
&esp;&esp;“不是有人包养,而是有鬼包养吧?”
&esp;&esp;“阴宗主说得对,包养我的大金主,可不就是应长恨那个鬼嘛!”
&esp;&esp;应长恨是一个相当合格的大金主,在自己当哥哥、阿难当弟弟这几天,养得他的生活质量那叫一个高,衣食住行统统都是最好的。
&esp;&esp;反正他手头有钱,又舍得花钱。
&esp;&esp;阿难终于变回青年后,应长恨领着他一起光顾了禹杭城最好的绸缎坊,两个人都量身订制了几套新衣。
&esp;&esp;穿上新衣的那天,应长恨看着阿难半真半假地笑道。
&esp;&esp;“还以为你小子穷酸惯了,穿上这种名贵衣物会露怯呢!没想到你穿破衣裳时虽然像乞丐,换上一身好衣裳倒又像贵公子了。”
&esp;&esp;“哪里哪里,都是阿难弟弟你给我买的衣裳抬人,谢谢了啊!”
&esp;&esp;“衣裳抬不抬人,也得分人。有些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却是穿什么衣裳就像什么人。”
&esp;&esp;高贵华丽的衣物,既能抬人也能压人,区别在于能不能驾驭它们。
&esp;&esp;如果能,那么衣裳就是衬托人物的工具,衬得人光彩夺目;
&esp;&esp;如果不能,那么衣裳就会喧宾夺主,反过来把人压得黯淡无光。
&esp;&esp;一身华服的阿难,那叫一个神采飘逸、秀色夺人。
&esp;&esp;应长恨看得心想:这家伙换了一身新行头,倒像生来就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从来没有尝过丝毫人间疾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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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阴有苓请阿难进屋喝茶时,他才发现她背在身后的右手被包扎起来了,一目了然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