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这样不管不顾。”
“再问一百次,我也是这个答案。”苏淼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接着说:“你的所作所为,毁掉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体面。想起你的每一刻,每一秒,我都感觉痛苦,感觉恶心。”
她感觉呼吸急促,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了,有一件事我的确要感谢你。谢谢你提高了我的英语水平,所以有句话想对你说很久了。”
檀宗恺静待下文。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过去:
“FUCKU。”
她握着手机,一股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痛快感,瞬间冲刷掉所有积压的情绪和束缚。
从上海展会再次见面,到过完年他约她在餐厅,轻描淡写地让她放下过去,忘记曾经的隔阂,重新回到他身边开始,她就想把这句话送给他。
只是她对他的感情复杂,她恨他不假,但也真的真切爱过他。
赵倩在病房抢救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檀宗恺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可能,这点她无法否认,无关之后的事情。
她纯粹地感谢过他。
在爱恨上,她不是会纠缠的人。爱就爱,不爱就不爱。
没有第三选项。
可檀宗恺却执意要破坏她对他最后一丝干净的回忆。
既然这样,她不必再有负担,也从未感觉如此畅快,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两天,陈律师通知她苏文伟出殡的时间和地点。作为经手很多类似家庭内外关系遗产分割的律师,他已经习惯了怎么协调地处理婚生子和私生子之间的关系。
“为避免后续纠纷,我们通常建议全体利害关系人参与宣读。当然若你不想露面,我会通过书面通知或录像等替代方式履行告知义务,您后续查收确认即可。”
苏淼决定要去看苏文伟最后一眼,那是困住她二十几年的心结。无论如何,她都要去看一眼。
路慎东并不同意这个决定,但他也知道,苏文伟对苏淼来说,是一辈子缺失的父亲角色。
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表面上单纯的恨,因为从未得到,所以更加渴望拥有。
“我陪你去。”
苏淼摇头拒绝,“今天是莱特转型的关键时刻,省里下来人视察,你不能不在。你准备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她将手穿过他腰侧,脸埋在他身前,“我去去就回来。”又像是想逗他开心,轻声说:“好大一笔钱呢,我得去拿来。”
路慎东只觉得心口酸楚。
苏淼坐动车去黎城,苏文伟的葬礼在黎城殡仪馆举行。下车时,春雷阵阵,很快下起大雨。
灵堂笼罩在香烛与白菊的气息里,哀乐低沉盘旋,气氛肃穆,前来吊唁的人们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寂寥与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苏淼一身毫无装饰的黑色衣裤,身影单薄却笔直。
她无视周遭或探究或鄙夷,又或同情的目光,径直穿过人群,走到遗像前。
照片上的苏文伟还是四十多岁时的样子,年轻英俊又有魅力,和离别十分的消瘦截然不同。
苏淼感觉有些陌生,仔细地看着这张脸良久。然后从一侧的篮子里,抽出一炷香,点燃后插入香炉。
整个过程,没有鞠躬,没有停留。
什么也没说,仿佛来这儿只是单纯上一炷香就结束。
她转身朝外走去。
“苏淼——!”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哀乐的旋律。苏苒猛地从人群中冲出来,宽大的孝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十分单薄。
她带着一股狠劲直扑过来,“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来!滚!给我滚出去!”她的手指几乎要抓到苏淼的头发。“假惺惺!你不就想分遗产吗?不可能,你一分也拿不走。那都是我的,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你算什么东西!”
灵堂瞬间骚动,低语声四起。
就在她将触碰到苏淼的瞬间,苏文伟的哥哥,也是苏淼没见过几面的大伯。伸出手手抓住了苏苒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他脸色铁青,强硬地隔开了癫狂的苏苒和沉默的苏淼。
“小苒,够了!”大伯的声音压得很低,“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别让你爸走得不安生。”
他用力钳制住不断挣扎,哭嚎咒骂的苏苒。
苏苒却已经失去理智,顷刻泪流满面,“你妈那个贱人抢我妈妈的老公,你又要抢我的。如果不是你,檀宗恺怎么会提离婚,我们已经结婚那么多年,如果没有你,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苏淼的目光,落在苏苒那张因恨意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一字一句说:“你母亲和我母亲的悲剧,我和你的悲剧,根源都是因为他。以前即使你恶劣、自私,但我都将你视为半个受害者。”
“但现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