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知年无力地垂着头,状似濒死,胸膛看不出起伏,却在她抽刀转身之际忽然抬手,用力扣住了她的手腕——湿腻的,带着滑溜的鳞片,手感令人发毛,他不由心道,真是唐突了。“嗯?”秦珍树有些惊讶——对方分明是人类,她反复确认过很多次,计算时机,力求一击即中。乐知年慢吞扯下面罩,缓缓抬起头来,污血浇湿了他的前襟,有几捧溅上了刀柄。秦珍树抽不出手,动动鼻翼,发觉那血液味道似乎不太对。“下次,杀乐家人的时候,”乐知年就着这姿势逼近她,其护目镜呈蛛网般迸裂,他眨掉隐形,露出巩膜间近乎玉石的色泽,咳血间笑容扩大,完全褪下了那副时常神叨愤青的斯文病弱气质,以气音说,“记得,别扎这边。”秦珍树鳞片一炸,心里打鼓,预攻击时猝不及防撞进那只眼睛里——完全没有镜片遮挡的左瞳,絮玉般的青白色,纹路绵延细腻,充满油脂光泽,在暗处居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燃烧感。她凝滞半秒,不知从中窥见什么,神魂里轰地一声烧出个满堂彩,躯体却蓦地半僵住了,蓄力的蛇信反弹,反倒击中了自己的左眼球,爆出一团浓浆:“嗬……嗬……”“记不住也没关系。”乐知年缓声说,“愿你,自由自在。”比起祝颂,这更像是一道怪异的判词。秦珍树口唇微张,剩下那只瞳孔完全失光散大,眼缝与皮肤间开始析出晶粒状的物质,排列堆积,如同蚁卵。与此同时,那些鳞片自卷着刀柄的蛇尾端开始,一寸一寸向上褪去光泽,变成岩石般的质地。“你应该感到荣幸女士,你是近年来世求结果郑钱还是没能成功和那两位可疑人士拉开距离。大抵受空间意识所限,他没法走远,就这么保持着彼此能看清的视距,较为尴尬地走了半个多小时。三人两组,一前一后,水天共色,独桥起伏蜿蜒没有尽头。霞光像盅加足蜂蜜的玫瑰茶,在这里不怎么均匀地洒开。他们的影子斜斜抹上桥面,又歪折着映进水里,偶尔,被悄声探出的手爪拨散。远岸水生植物成片轻荡,一时很有岁月静好的错觉。当然,还要忽略郑钱过于抽象的坐姿。这厮真把偶人当撵坐,倒身半躺着,二郎腿翘得老高,通身很有上世纪高门大户封建余孽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