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主动开口言及是在为萧彻服丧,再加之才触怒妇人,谁也不知妇人是否还会如往昔纵容。李思定当下也已经追悔不已,阿爷与兄弟在两月前才从死中求生,惟恐会再次祸及,仓皇开口,以致声音中带着战栗:“儿非此意,只是与萧彻曾为夫妻几载,又常在家中不出,而终日的相处之中,他独处守正,不桡众枉。”女皇讥笑道:“所以安成是觉得吾武氏子弟不比萧彻?”李思定摇头,哀声回答:“儿未曾想到他在外会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儿愿意嫁到武氏。”女皇已不想再与其谈话,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身为吾的郡主,衣服容貌都应鲜丽,而你今日所穿却连吾身边的宫人都难以比拟,又是何故。”李思定眉眼低下,不敢再忤逆妇人:“儿以后不会再如此穿衣。”女皇低下头,举起手往外轻轻一挥,眼中尽是厌倦之色。李闻道已有数日不能安寝。即使寝寐,也不敢熟寐。因为梦。他身处洛阳上阳宫,手执长剑,伫立在仙居殿外。望着那些玄武军踏入宫门。这是一场针对女皇的宫廷政变。即使妇人即位为帝,并另立大周,又诛杀大唐宗室,建武氏宗庙,可她所统治的依旧还是大唐的天下。所以,政变是必然的。为首的宇文劲身负重伤,但仍手握剑柄,以剑锋撑地来支持自己沉重的身体,左膝也跪在地上,出声祈求:“毗沙已无父兄,至友疏远,你要永远爱她,及至她死也不要捐弃她。”即使不愿接受,但自己与魏通这些人都明白,那只平原上的小鹿已失去生存的能力。惟有依靠男子。李闻道微勾薄唇,看着阶下那人泣下沾衿的举止,恍若他宇文劲才是与她最亲密之人,他睥睨一眼:“泱泱是吾妻,你非她父兄,何以能如此来要求我?”宇文劲茫然抬头,用尽最后的气息诚心劝谏:“李拂之,她终有一日会知道所有事情的。”男子闻声轻笑,将执剑的手背向身后,剑刃落地泠泠:“我既决意要她事事不知,那我便有能力做到。”宇文劲随即也仰天大笑,对男子多年不变的倨傲带着怒意:“可韦玉娘在数日前就已经前往长安,裴居文死了,她也要你被毗沙怨恨。”或许是鲜血流失过多,最后他呼吸渐弱,无声喃喃:“她也恨毗沙无知,能肆意生活,惟独我们活得如此艰难。”言毕,头颅便无力的缓缓垂下,气绝而死。李闻道微抬眼皮,向远处望去。这场政变仍未结束。额角青筋因梦中所浮动的情绪而爆出。靠着凭几仰面的男子也缓缓睁开眼。瞥见几案上的竹简掉落在地上。他起身走过去,出于习惯的弯腰捡起。其中一卷因重力而被摔开,其中几根连缀在一起的简片直接被展露,其上的字也可看的十分清晰。男子的眸色逐渐阴沉。同时,从甬道来的须摩提见到室内有人,她即时低头,开口已能说出较为流畅的雅言:“郎君。”李闻道察觉到此婢双手有物,嗓音凌冽:“何物。”须摩提恭敬回答:“是尺牍。”那份晦暗还残留在眸中,李闻道也并不预备隐匿。他伸手过去:“拿来。”虽然心中惶惶,但须摩提愈益用力握紧手中的帛书:“此乃小娘子的尺牍,奴不敢擅自为谋。”此时她很寄望妇人可以在此,妇人再严厉,也不会比男子令人惊惶。但简娘四十有余,年岁已长,身体开始渐渐出现不适,女子命其先回洛阳疾养,若无意外,大约以后也不会再随侍女子左右。因为娘子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不再像前面两年那般时常大病不醒,所以妇人理应会回到长安所购的室“不可以吗?”而远在长安西北方位的麟游县天台山。那里松柏成林。宫室耸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高树隐匿间,有音乐流出。四五名乐人皆席地而坐,或抱阮,或膝琴,或箜篌、羯鼓,众人共鸣;在空阔的草地上,还有女子握剑随乐声起舞,以娱乐家中的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