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宰相之权的崔仲则留在长安,负责重振长安从前身为大唐国都的威严及地位,同时将高祖、太宗及高宗重新迁入长安太庙。至于武氏的太庙,也因女皇的原因而暂时未被废。还有,关于重新掌权以后的利益分配。毕竟参与进来的王公大臣皆想分而食之。这样一份功勋无人会,即使是肉汤也足以饱腹。李闻道则早已被幽禁于洛阳的家中。因为六年前,他率兵逮捕陇西郡公褚儒父子,实则不过他们不想多一人来分利益,便以此事将男子排除在外。被幽禁的一月内,李闻道依旧从容,起居如常,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急迫。但陆翁每日都忧心不已。在鄯州的裴盈珺知道以后,也乘车以神速来到洛阳。而妇人抵洛的那日,长安也再次送来尺牍。只是这次,崔女师在尺牍中言及女子已经在韦比丘的支持之下,离开长安。李闻道耷下眼皮,望着这支竹简许久。裴盈珺疑惑的拿起一看,刚从河西、刚从车驾下来的她又迅速离开:“我这就去长安。”李闻道则至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及至妇人离开堂上很久,他才哑声命令家僕取来筮草、龟甲。但最终举起的手还是放下。没有卜。翌日,男子又命家僕取来。可依旧未卜。第三日亦是。这日,与女子在渭水平原会面后的裴盈珺返回洛阳,欲劝长子不要再继续偏执下去。李闻道听后,只是哑然失笑。他出奇的平静,昔日的那些偏执,彷佛一夕之间全部消散:“裴娘子,我何时说过不让她离开了。”至第四日。当陆翁来到堂上的时候,只看见一生都未曾为自己卜过、并曾说“人强胜天”的男子就在漆木案上,淡定地起卦推演。六卜之后。又烧龟甲以占卜。所有机会用尽,仍是凶象。看来已经再无可能,李闻道轻笑着把筮草扔入熏香炉中。看到是凶象,陆翁再难忍住,小心翼翼地劝谏他再卜,安慰他裴娘子已去长安见女子,不要先自己伤自己的心。但李闻道置若罔闻。因为此卦,他认。因为她知道了。可他还是自欺欺人的问出一句:“翁翁,你说她为何要离开长安。”太子的帛书也在这一日送来洛阳。李闻道将其展开以后,眸中荡起一抹笑意。侍立在堂上西侧的陆翁发觉状况不对,倾身去看。【魏国夫人薨,欲与君共赴黄泉】再看男子,他的笑又有了另一种意味。老翁急切地伏地跪拜,甚至将已逝的李敬也搬出,只为挽留住这位郎君的心。但李闻道却说:“可是,她也唤你翁翁。”此言彷佛是对老翁偏向自己的不悦,又彷佛是在平静地质问。因为女子是如此敬重老翁,将老翁视为家人,老翁却视她的遗言不顾,违背其心。陆翁情绪激昂地以头撞地,只要能够使其回心转意,哪怕是在堂上血尽而死亦欣然往之:“但娘子毫无缘由的离开长安,又突然留下此遗言,必定是因为误会了郎君,若仆今日果真让郎君离开,那才是愧对娘子唤仆一声翁翁!”毕竟娘子与郎君曾经那么恩爱,怎么会忽然走至如此地步,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洛阳,其中必定有未能及时言明的误会。李闻道像是听到一句大赦之言,幽深的眸被清泪所淹。他轻问:“会吗?”泱泱会因为翁翁劝阻而感到开心吗。不论如何,男子那日在老翁的劝谏之下未曾自杀。但几日之后,出现了刺客。只是刺客还未能见到那位中书侍郎就已经被金吾卫砍掉一只手。这些金吾卫是李询遣来围困被幽禁的男子的。李闻道知道有刺客欲杀自己后,知道是女子死前所聘的后,亲自去见了一面,然后垂眸看着地上苟喘的人,嗓音凛然:“你应该愧对她给你的二十万钱,我若是你就会耐心等待,无论多久,总有懈怠的一日。”他在替妻子感到不值。父兄所给予二十万资财就如此给了一个废物。异日,与崔仲在长安商议完事情的李询躬身来到堂上。再次亲耳听到女子的遗言,李闻道漆眸中的颜色逐渐淡去:“有一事,我需与太子言明。”他的眼神清明,人也不再像过去几日那般了无生气:“天授三年春二月辛乙日的深夜,陇西郡公找到我谈及武氏欲谋害太子谋逆,所以请求我提前率兵去褚家逮捕,他会伏罪以保全太子。”李询其实能够猜到魏国夫人为何会留下那样一句遗言,若男子所言为真,他不禁叹息:“那拂之你应该与魏国夫人将真相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