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有条不紊,有人找太医,有人去养心殿寻谢清鹤。沈鸢心不在焉被抬回棠梨宫,她敛眸,飞快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愤怒。事后又以为孩子积德为由,让谢清鹤莫要对宫人大开杀戒,只罚了半月的月钱。有了落水的前车之鉴,谢清鹤在湖边都修了雕漆石柱,跟在沈鸢身边的宫人又添了十人。除了上朝,谢清鹤几乎是形影不离跟在沈鸢身边。谢清鹤看得紧,沈鸢连出门透气都有人亦步亦趋跟着。她知道谢清鹤对这个孩子看得很重,也知道这是谢清鹤的沈鸢用迎枕捂住孩子的脸秋霖脉脉,淅淅沥沥。树影在秋风中摇曳,两三滴雨珠溅落在沈鸢手背。她扬起双眼,琥珀的一双眼眸缀满泪珠。纤长羽睫在空中颤若羽翼,如林中受惊的山雀。沈鸢一只手还抚在自己的腹部,身影颤颤巍巍,惶恐不安。谢清鹤紧绷着下颌,漆黑瞳仁中落满震惊愤怒:“你想杀了他?沈鸢,你想杀了自己的孩子?”谢清鹤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怒火吞没了谢清鹤遍身,熊熊烈火燃烧在他四周,如置身赤红的火海。攥着沈鸢手腕的指骨泛白,谢清鹤手背上青筋显露,他双眼一瞬不瞬盯着沈鸢,像是要活生生将她撕碎。他唇角勾起一点冷意,冰寒彻骨。“上回在御湖,也是你故意的?”骤雨忽至,雨幕在风中飘摇,枝桠乱颤。沈鸢立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消瘦身影纤细如刘志,不堪一折。除了隆起的腹部,沈鸢四肢纤瘦,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尖细的下巴找不出半点赘肉,那双浅色眼眸泪眼婆娑。她喉咙溢出三四声哽咽。谢清鹤眸色暗了一瞬,面色稍缓。戾气和愤怒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谢清鹤声音渐缓,似是在竭力压制胸腔喷涌而出的愤懑恼怒。他想起虞老太医的叮嘱,想起他说孕中的女子都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易多思多虑,多愁善感。攥着沈鸢手腕的手指渐松,谢清鹤声音平静些许:“回去罢,朕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圆圆不过是沈殊的孩子,可沈鸢却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上,还有郑家那个小姑娘。沈鸢如此喜欢孩子,定不会忍心杀害自己的孩子。谢清鹤一遍又一遍劝说自己,他哑声:“朕可以当今日的事不曾发生,只要你……”“不是,不是。”沈鸢喃喃自语,踉跄着往后退开半步。双眼蒙上层层水雾,沈鸢低声抽噎,泣不成声,“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