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窈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已非处子之身,还同一男人生活四年之久,要是被即将成亲的夫家知晓,便是乱棍打死也是情有可原。“那又如何?”陈窈说:“你休想拿女子的贞洁堵住我,天下间也有许多女子所托非人,若真遇到天命之人,是不会计较这些。”顾宴书神色一变,“在窈娘眼里本王竟是这般小人?”陈窈听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她今日一见这位,他必是那位嗜血的魔头,为了皇权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敢杀,不敢相信她要是嫁于他会是什么下场。况且她曾经狠心抛弃他、骗他、多次把他当驴一样使唤,让他砍柴拉磨,糙活重活都甩给他。以他的性子,就是要折磨她。陈窈猛然惊醒,她忽然想到她都不能自保,更何况恒之哥哥呢?她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难不成……?陈窈泪徒然涌出,抽泣地说:“恒之哥哥呢?他去哪了?”顾宴书神色一变,面色阴阴,沉声问:“你是在关心另一个男人吗?”陈窈吓傻了,哭着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顾宴书噤若寒蝉,“杀了!”哐当——刀子清脆地落在地面,陈窈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心犹如巨石沉底般无助。她受不了顾宴书的轻描淡写,仿佛人命在他心里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顾宴书唇边噙着笑意,缓步向她走来。他贴近陈窈的每一步如寒夜侵袭般,她浑身发冷打寒,像将她抛在冰天雪地里难熬。“只要你老实在本王身边待着……”顾宴书双眼紧锁她,大手想要抚上她的侧脸。抬起的手还未触及她脸庞,陈窈却双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顾宴书瞳孔骤然收紧,他大臂一伸,揽住她即将要倒的身躯,青筋凸起手掌牢牢扣住她纤细柳腰。女人红裙随之轻轻扬起,整个身子倾倒在男人结实的臂膀中,如朵朵红梅坠入昼夜。经历这一闹,陈窈染上风寒,她穿得薄受了些凉风,加之情绪过于起伏,一病不起。摄政王府一夜灯火通明,没有婢女进出侍候,屋内只有一独然身影来往,良久立于床边。陈窈吸了吸鼻子难受得很,身体又冷又热让她睡得很不踏实,好在半夜稍微好转。她发凉的身子忽地找到暖源,脑袋没意识般地偏了偏,那暖处似乎感受到她,缓慢动了动,紧接着便覆盖她全身,刹那间暖意遍布全身。一醒来她发现顾宴书正阖眼闭目,他修长似玉的指尖轻点太阳穴,窗外透进的一束光恰巧打在他挺翘的鼻骨,给男人多了几分柔和。陈窈朦胧的双眼轻眨,一眼恍如隔世,还以为是在花颐村任她使唤的裴照七,明明一模一样的脸却让她生不出欢喜,一股厌烦与畏惧涌上心头。她慢慢掀开被子打算趁他熟睡溜走,却不想薄被发出的窸窣声惊动了他。顾宴书对一点风吹草动都很敏感,他本闭目养神的双眼如猛兽般蓦地睁开,红血色布满,可怖的面容发沉。男人忽然朝她伸出手来,陈窈以为他要掐自己,脖子往后缩了缩,而他的手掌只是轻贴在她额头,低低地说:“不烫了。”陈窈额间留下一片冰凉,很快被她温热的体温吸取,她对顾宴书突如其来的温柔不适应,有些不知所措。“怎么?”顾宴书见对自己一脸错愕的样子,眼睛往下一压,故意流露几分凶狠,“又不认识本王了?”陈窈登时如一只受惊的野鹿,身子往后一缩,旋即没有好脸色地甩给他,“没有。”顾宴书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摆了摆手,婢女们前仆后继地为她梳洗,随后出了门。陈窈生着病整个人发蔫,郁郁寡欢,尤其是在一个她根本不想待的陌生地方,脾气不由自主地大起来,对婢女送来的汤药通通摔在地上,“都滚开!”“王妃,您若不喝药,身子好不起来。”“是啊王妃,您这样王爷会担心您!”“王妃!王妃!求您喝药!”婢女们恭敬地跪在地上,劝慰她。“别这么叫我!”这个称呼陈窈每听一次就犯恶心,她不是王妃,也不是他的妻!几名婢女身子颤巍巍地相觑,她们知道完不成王爷吩咐只有死路一条,此刻不禁满脸惶恐与焦灼。顾宴书似被屋里的动静引来,他疾步走来,看到一片片白瓷碗摔碎在地,褐色的汤药洇湿在毯子,药味弥漫整个屋子,不由剑眉紧拧。男人视线挪动,落在虚弱的陈窈身上,她白素衣包裹弱小的身子,双唇无血色,墨黑的长发垂于胸前,映衬得小脸更加苍白,仿若一朵快凋谢的白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