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在木地板上投下菱形光斑。
晨阳趴在案几上抄《静心诀》,字迹潦草,像被猫踩过。
温景渊坐在他对面,翻一本《阵法通鉴》,偶尔擡头,用朱笔在他写错的字旁画小圈。
“‘气沉丹田’不是‘气沉蛋田’。”温景渊指给他看,“重写。”
晨阳嘟囔:“反正我没丹田。”
温景渊用笔杆敲他额头:“嘴硬。”
抄到第五遍,晨阳手腕发酸,偷偷瞄温景渊。
那人侧脸被阳光镀了层金边,睫毛长得过分,像两把小扇。
晨阳想起小时候,自己怕打雷,总钻温景渊被窝。
温景渊会拍他背,哄他:“朝阳门有师兄,雷公不敢来。”
如今他大了,雷公是不怕了,却怕另一种东西——怕温景渊看他的眼神,太温柔,像要把他吞下去。
又怕那眼神哪天收了回去,自己便是真的一无所有。
“师兄,”他忽然开口,“你为何对我这麽好?”
温景渊翻书的手一顿,擡眼。晨阳被他看得心慌,低头假装写字,却听那人道:“因为你是晨阳。”
“……废话。”
“还因为,”温景渊声音低下去,像在说一个秘密,“我若不护着你,你便要被这世道欺负死了。”
晨阳笔尖一抖,墨汁晕开一团。温景渊伸手,覆在他手背上,带着他一笔一划写“静”字。
晨阳心跳如鼓,耳尖通红,却听见外头传来师弟的喊声:“大师兄!小师弟!掌门让你们去校场,说山下有魔教踪迹!”
校场上,掌门面色凝重。晨阳站在温景渊身後,看他背影挺拔如松。
掌门道:“魔教馀孽昨夜屠了李家村,村民无一生还。景渊,你带十人下山查探。”
温景渊拱手:“弟子领命。”
掌门目光落在晨阳身上,迟疑:“晨阳……”
温景渊上前一步:“弟子请求让晨阳同去。他虽内力尽失,但剑法精妙,可补不足。”
弟子中有人低声反对:“小师弟去了也是拖累……”
温景渊侧目,那人噤声。
掌门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也好。但晨阳,你需答应我,不可逞强。”
晨阳握剑的手在抖,却挺直脊背:“弟子遵命。”
下山路上,温景渊放慢脚步,与晨阳并肩。山风猎猎,吹起两人衣摆。温景渊忽然道:“怕吗?”
晨阳摇头,又点头:“怕拖你後腿。”
温景渊轻笑,伸手揉乱他头发:“拖吧。我力气大,拖得动。”
晨阳低头,嘴角翘起一点弧度,很快又压下去。
温景渊看在眼里,没说什麽,只把剑往他那边倾了倾,让剑穗扫过他手背,像逗猫。
“等这事完了,”温景渊忽然道,“我教你一套新剑法。不用内力,单凭招式,也能破敌。”
晨阳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我学不会……”
“我教你,你就学得会。”温景渊说得笃定,像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学不会,我便陪你练一千遍,一万遍。”
晨阳咬唇,小声道:“那……说好了。”
“嗯,说好了。”温景渊伸手,小指勾住他的,“拉鈎。”
晨阳愣住。温景渊的手比他大,指节分明,掌心有练剑磨出的茧。
他鬼使神差地也勾住,拇指相印。温景渊低笑:“朝阳门首徒的印,盖了就不能反悔。”
晨阳红着脸抽回手,快步往前走,声音飘来:“谁要反悔了……”
温景渊望着他背影,眼底柔成一汪春水。山风拂过,吹散他一句极轻的叹息——
“晨阳啊……”
夕阳西沉,两人身影被拉得很长。前方是未知的血雨腥风,身後是回不去的安宁岁月。
但此刻,他们并肩而行,剑穗相触,像两条纠缠的线,剪不断,理还乱。
而那未说出口的喜欢,便如朝阳门後山的春泉,无声无息,却早已浸透每一寸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