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哭比笑多,苦比甜多,唯独缺少被宠溺的那种感觉,一个人的生出生条件,决定了前半生最重要的命运,而那时,我大都活在被贫穷和苦难折磨的日子里,除了每天质问上天为什麽给了我这样的命运之外,大概就是想如何才能过得好一点。
我回过神,才发现汪塘正看着我,目光中带着点难以琢磨的意味。
“如果你愿意,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把你捧在手心的。”
我笑笑,并没有说话。
“有起有伏才算是人生,一成不变的,只能叫生活,为了生不得不努力过活。”如果他不理解错,这句话,应该算是安慰吧。
“谢谢。”他说道,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向我伸出手:“不早了,回去吧。”
我看了看他半空中悬着的手,自顾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
“走吧。”
我向来不太习惯与人接触,即便是握手,也会有些别扭,当然,楼隐那种猝不及防的接触,是个意外。回去的路上,又是一阵沉默,他似乎在想一些事情,偶尔出神,直到在楼隐的别墅前停下来。
“进去吧。”他说道。
“再见。”我对他摆摆手,转过身,打开大门,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身後的人说道:“若水。”
我回过头,等待他的後话。他顿了顿,才开口道:“如果,你觉得他对你不好,随时来找我。”
我一愣,并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摆摆手,随後转过头,朝别墅走去。
大门应声关闭,却没听见有人离开的脚步声。
老式的留声机里播放着听不出是哪一派的古典音乐,婉转而悠扬,楼隐正倚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而坐,手中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看样子心情不错。我看了下时间,差不多晚上十点。
听见脚步声,他的目光看向我,说道:“过来。”
刚好,我也有事要问他。沙发前的茶几上正摊着今早的财经报纸,硕大的标题占据大半个版面,写的是新阳集团股份下跌的消息。
“坐。”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我坐下身,正了正嗓音道:“我今天去见张乐乐,你放她离开了拂尘。”
他挪来酒杯,擡眸看向我,遂道了句:“她的任务量已达标,而且曝光度过高,会影响到拂尘的运营。”
我心惊喜,这麽说,一旦我完成一定的任务,是不是也可以……我看向他,刚准备说出下一句,就听楼隐道:“你和她不一样,别妄想。”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我还听说,不同的任务价格不一样,一些重要的任务还有提成拿?”我凑近了一点,满心期待地问道。
“是有这麽回事。”他说道,随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那我是不是应该涨工资了?你看,我陪你上过船,应该有一笔奖金吧?”我满心憧憬地问道,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上过船又不是上过床,你激动什麽?”他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复又为自己倒上一杯。
“你——”这个人思想为什麽不能和外表达成一致呢?
“你很缺钱?”
“对啊,我家里有父母要养,还要给我爸买药,给小学买书,非常缺。我希望你能多安排些任务给我,最好是重量级的,有奖金拿。”最近这段时间,闲的有些快发霉了,我深刻地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荒废下去,养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能尽快还清欠他的一百万。
“要多少,我给你。”他大言不惭道。
“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拿你的钱算什麽,和被包养了似的。”
“难道现在不是?”他斜睨了一下。
“楼隐!”我气愤道,复想想也对,被吻过被抱过甚至都坦诚相待过,明明该做的已经差不多都做了,还在这装什麽纯洁?我冷笑了一下,在心底狠狠地鄙视自己。
原来,不知不觉,竟变成这幅样子,而我对于这种身份转变,竟然如此後知後觉。
原来,我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被包养的女人,仅仅花了一百万。
原来,在不经意之间,我已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需要奖金高的任务,请分配任务给我。”得知多说无益,我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奖金高的任务……倒是有一个。”他想了想,随即凑到我身侧,在耳边耳语道:“陪我,十万一次,怎麽样?”
我尽量克制自己体内的怒气,冷笑着推开他:“对不起,我不卖身。”拳头握的紧紧的,甚至,指甲抠到手心里,都不觉得疼。
“生气了?”他终于放下酒杯,一本正经道。
“不敢。我希望你能清楚,我虽然是你的员工,虽然欠了你一百万,却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人。”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冷地说道。一个人究竟要多麽渺小才会被人如此践踏,不过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就可以如此侮辱人麽?可现实是,的确可以。而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欠下的债,是真的欠下了,终究是要还的。
“是我失虑了。”他终于恢复一本正经,站起身来。
“明天一早八点,楼下等我。完成这个任务,抵消二十万。”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大厅内剩我一个人,留声机里的音乐接近尾声,拉着长调,有些莫名的凄凉。
“没关系,你可以。”我告诫自己道。一百万而已,大不了累一点,你一定可以还清的。总有一天,你也会像张乐乐一样,会自由的。
总有一天,你会有权利去做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