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浑身微微颤抖,手中茶壶掉落,像被人当众扯开遮羞布,把最难看的一面暴露在世人前。老夫人手中佛珠被捏着咯吱响,咬牙后槽牙,看一眼赵嬷嬷,赵嬷嬷会意,赶紧去后台。在二楼的苏定秦却等不了去什么后台,也忘了太子还在,随手抄起茶盏。“啪”一声,茶盏在戏子脚边炸开。唱戏的,打锣的,台下的看客,都吓一跳。现场一静。戏子吓得赶紧跪下。苏定秦怒声问:“是谁让你们唱这种戏的?我妹妹生辰宴,大好的日子,你们唱的这是什么!”戏子哆嗦着回答:“我……我也不知,是班主吩咐的。”赵嬷嬷此时从后台回来,在老夫人耳边耳语几句。老夫人脸色阴沉似水,眼底的怒气显些压不住。她回首,看一眼余笙笙,恨不能化目光如刀剑,一下子砍死。收回目光,勉强挤出个笑。“戏班子一时大意,唱错了戏,各位……”话未了,苏定秦已经噔噔下楼,直奔后台。今日是好日子,他虽武人不在意什么风水说法,但在苏知意的生辰宴,他从来不带兵器。一到后台,戏班班主就被他一拳头从后台揍到台上。把老夫人的话也打断了。班主一个跟头一溜滚儿,一直滚到戏台边上,脖子搭到边缘上。苏定秦上前一跟步,一脚踩住他胸口。“说,为什么要唱这种戏,为什么要唱这种不入流的戏!”他怒火满脸,眼睛都瞪圆,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杀气很重,班主哪见过这个,连打带吓,差点倒不上来气。“少将军,饶命……小人并非擅自改戏,是……”“是什么!”苏定秦脚上用力。班主又吐出一口血。老夫人气得哆嗦,这个定秦,实在太过鲁莽。要不然怎么会被他爹从战场上送回来,要不然她怎么会把家中的希望寄托在砚书身上!要是当众这么闹开,客人们会怎么想?苏知意和余笙笙身世的事,是否还能瞒得住?“定秦,住手,”老夫人强压怒火沉声,“今天是你妹妹生辰,岂能见血?”苏定秦怒火上脑,他听见了,但此时又和没听见一样。他必须要一个答案。“快说!”班主双手无助抓着他小腿,喘着气说:“是……是府上的表小姐,让我们改戏的。”苏定秦猛然抬头,眼底似有猛兽,眼看就要冲出禁锢,扑上去把余笙笙撕碎。众人也回首,看向余笙笙。余笙笙脸色青白,孤坐在那里,目光如箭,道道射向她。她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会这么说,她压根也不认识班主。她迎着众人和苏定秦的目光,缓缓起身,走向戏台。苏夫人在与她擦肩时,猛然回神,一把抓住她。“笙笙!”余笙笙挣开她,继续往前走。到戏台边,与班主垂下的头对视。班主头朝下,眼中的天地都是反的。余笙笙平静问:“看清楚我的脸,找你的人,是我吗?”“是……是,眼下有条新伤疤。”苏定秦嗓音难掩浓烈怒火:“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余笙笙不看他,又问:“我怎么说的,唱词也是我说的?”班主目光躲闪:“唱词是……是……”是什么?他要怎么说?说是有个女侍卫给他的?同时给的还有一张三百两银票?他猜到突然改戏这里面一定有事儿,但他唱过不少堂会,富贵人家去过不知多少,后宅这点事,他心里清楚。权衡过,无非就是换了戏惹点女人之间的事,挨顿训,最多就是不给钱,但给钱也不如三百两多呀。利益驱使,他就同意了。哪里想得到,竟然差点把命搭上。苏定秦冷笑一声:“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都指认了你!”余笙笙这才抬眼看他:“少将军,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到底在气什么?”余笙笙字字扎心,“是气唱的戏文不对,还是气戏文唱得对?”苏定秦眼中冒火,居高临下盯着余笙笙:“你!”他用力一踢,把班主踢到一边,班主吐口气,昏过去,台上众人一阵尖叫。苏定秦压根不理,双拳紧握,跳下戏台,就要对余笙笙动手。老夫人心都要跳出来,想说话喉咙都顺不了气。苏夫人早吓傻了。正在此时,一道急声怒喝:“大哥,住手!”苏定秦却住不了手,刚才余笙笙的话就像当众抽他的耳光,让他直视自己内心。可他无法,也不敢直视。他知道余笙笙受了委屈,但他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