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荷和雨墨最是贴心,早已备好了温度恰好的浴汤。清澈的热水注满了大半浴桶,水面飘着几片安神的干花瓣,蒸腾起氤氲的热气,将室内渲染得朦胧而温馨。
“姑娘,累坏了吧,好好泡一泡解解乏吧。”听荷轻声说着,与雨墨一同熟练地为她卸去钗环,解开繁复的衣裙。
衣衫褪尽,林昭昭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流立刻包裹住她微凉的肌肤,舒适得让她几乎喟叹出声。她缓缓沉下身子,直至热水漫过肩头,只露出脖颈和一张被热气熏蒸得渐渐泛红的脸颊。
闭上眼睛,水波温柔地荡漾着,轻轻拍打着她的身体。那温度,那包裹感,恍惚间,竟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不是浸在水中,而是躺在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
是齐曜的怀抱。
在无数个或危险或静谧的时刻,给予她无声支持与守护的怀抱。
温热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时间的界限。白日里家族的欢声笑语、新生婴儿的嘹亮啼哭、大哥小心翼翼的模样……与北境可能的风雪、赫连斥勒偏执的面容、新皇深沉难测的眼神……种种画面交织浮现,又最终在氤氲的热气中渐渐淡去。
只剩下一片温暖的、令人安心的黑暗,和那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气息。
她就这么静静地泡着,任由疲惫一丝丝从骨缝中被热力驱散,也任由那份刻骨的思念,在这无人窥见的私密时刻,悄然蔓延,浸透四肢百骸。
水汽渐散,肌肤被柔软的棉巾拭干,换上洁净舒适的寝衣。一切都与她未离家时一般无二。听荷和雨墨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幔,熄了外间的灯,只留床头一盏琉璃小灯晕着暖黄的光,然后悄然退下。
林昭昭躺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暖榻上,锦被蓬松,熏香是她最爱的鹅梨帐中香。身下是熟悉的柔软,周遭是刻入骨髓的安全感。这里是她的家,是她一切的与归属。
可是,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落的孤独。
这孤独并非源于环境的陌生,恰恰相反,是因为这里太过熟悉、太过安全,反而让她清晰地感知到——身边缺了那个人。
原来,爱上一人,习惯了他的气息,依赖了他的温度,将他的怀抱当作最安稳的港湾之后,再次回到一个人的夜晚,竟是如此难熬。再温暖的锦被,也填补不了他臂弯留下的空缺;再熟悉的帐幔,也阻隔不了心头蔓延的寒意。那份亲密无间的依偎,如同融入了骨血,一旦剥离,便带来持续而清晰的钝痛。
白日里,家族的喧闹与新生儿的喜悦尚能暂时分散心神。可一旦夜深人静,独处之时,那份被强行压下的担忧、思念,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无孔不入。
等待,原来是这般煎心熬骨的滋味。
尤其当这份等待,伴随着音讯全无的未知与危险。
赫连斥勒那边情况如何?阿金是否安全?新皇在得到“龙脉”线索后,是否会信守承诺?而最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齐曜。
他……怎么样了?
没有飞鸽传书,没有密使回报,甚至没有一丝来自北境的风声。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那片广袤而危险的冰原,再无痕迹。这种完全的静默,比坏消息更让人恐惧。它让所有的想象都有了空间,每一个念头都可能滑向最坏的结局。
回家不过短短三日,在至亲环绕、喜庆洋溢之中,林昭昭却感觉自己像一株被抽离了依傍的藤蔓,内心那份因牵挂而生的焦虑与不安,非但没有被抚平,反而在熟悉的宁静中被放大,让她坐卧难安,食不知味。
她需要做些什么,不能就这样干等下去。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忠勇侯府嫡长孙的降生虽是家族大喜,却也只低调地接待了些许至亲好友,并未大张旗鼓操办宴席。府内依然笼罩在为先帝致哀的肃穆之中,与新生儿带来的喜悦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林昭昭则无心沉浸在这份克制下的欢喜里。她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北境消息的打探上。朱乔和李鸿每日被她催着,动用各种明里暗里的关系,试图从往来的商队、边关的驿卒、甚至京城某些消息灵通之处,捕捉任何一丝关于北蛮动向、关于冰原战事、关于那个她魂牵梦萦的名字的风声。然而,北境遥远,信息滞后,加之可能有人刻意封锁,传回的消息大多零碎模糊,真假难辨,反而更添焦灼。
这日午后,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慵懒的光斑。林昭昭正对着一幅北境舆图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河的区域,眉头紧锁。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四哥林海风一把推开房门,脸上带着一种可算交差了的爽利神情,侧身将一个人从身后推了进来。
“喏,找你的!在侧门晃悠半天了,鬼鬼祟祟的,我还当是哪路宵小!”林海风说着,朝林昭昭挤了挤眼,也不多问,转身便走,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被推进来的是个身材敦实、穿着半旧灰布棉袍的男人。他微微佝偻着背,面容忠厚,只是脸色还带着重伤初愈后的苍白与虚弱,不是福安又是谁?
“福安!”林昭昭猛地站起身,又惊又喜,心头却骤然一酸,百般滋味涌上。
她快步上前,想要扶他,又想起他身上的伤。上次官道分别,他挡了赫连斥勒的毒针,直挺挺地倒下去,生死一线。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仍清晰如昨。她当时对着飞奔而来的百里一冰嘶声喊出赫连斥勒的名字,也不知在那等混乱危急关头,他是否听清、又是否来得及传递出去?
“伤可大好了?百里前辈呢?”林昭昭连声问道,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关切与急切。
福安站稳身形,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动作虽有些迟缓,但气息已平稳许多。他抬起眼,看着林昭昭,眼中神色复杂,有关切,有愧疚,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劳姑娘挂心,老奴贱命,托姑娘的福,捡回来了,已无大碍。”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很清晰,“百里……他有要紧事,暂时脱不开身,特让老奴先来寻姑娘,禀报消息。”
福安的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林昭昭紧绷的心弦。北边有消息了!是齐曜的消息吗?是好是坏?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福安口中有要紧事的百里一冰,目光已牢牢锁在福安从怀中掏出的那个物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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