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丈目眦欲裂,赶紧摆手叫人。
众人手忙脚乱,七手八脚地把两人从绳套上解下来,平放在冰冷的地上。
一群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后背,好一阵忙乱。
终于,赵白门和孙赵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猛烈地咳嗽起来,睁开了眼睛。
孙赵氏一恢复意识,看清围在身边的人,非但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地面:
“呜哇…你们…你们为啥要救俺们啊…为啥不让俺们死啊…
俺们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啊…呜呜呜…”
一旁醒过来的赵白门眼神空洞地看着曾挂上绳子的房梁,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得像就着一碗沙子吃了三斤土一样:
“死了…死了干净…家里…一粒粮都没了
…俺们死了…娃…娃一斗…把家里这破屋…破锅…刮一刮…好歹…好歹能…能凑上他一个人的税钱
他…他还能有条活路…不至于…跟着俺们一起…一起死…”
这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心中剧痛,几个妇人忍不住跟着抹起眼泪。
这种事情,其实在前两年不少见,只不过,上吊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可是赵白门今年才三十七啊。
这个年纪,都要靠着死,来给自己儿子留命了吗?
这日子,还能有好吗?
“糊涂!糊涂透顶!”
李老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白门和哭嚎的孙赵氏,厉声呵斥,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尖锐了不少。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脑子里灌了糊涂油吗?!
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你们死了,一斗那娃怎么办?他才多大?!
没了爹娘,刮干净家底交了你们的‘死人税’,他一个娃儿怎么活?!
是去要饭?去给人当牛做马?!还是冻死饿死在路边?!”
李老丈的话像唐清婉打张永春的小鞭子一样抽在赵白门和孙赵氏的心上,也抽在周围每个人的心上。
赵白门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算…就算俺们活着…”
赵白门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绝望,宛如五杀后看见四个投降一般。
“也…也什么都没有…也交不上税…到头来…还是…还是得卖了一斗…或者…一起死…”
“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了?!”
李老丈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他弯下腰,枯瘦却有力的手死死抓住赵白门的肩膀,浑浊的老眼此刻亮得惊人,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巨大的喜悦:
“听着!白门!听着!堡子里所有的人都听着!”
李老丈直起身,环视着挤在破屋里、脸上还带着惊惶和悲伤的乡亲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
“张将军!咱们的张将军!开恩了!发慈悲了!”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白胡子哆嗦得跟面条一样:
“将军知道咱们遭了灾!知道咱们交不上税!他老人家!把他剿匪缴获的粮食!拿出来借给咱们了!
借给咱们福兰镇所有的穷苦百姓了!让咱们先交税!先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