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站在张永春身旁的赵罄,胖脸上却混杂着感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趁着众人叩拜的间隙,悄悄扯了扯张永春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促:
“兄长!您,您这…这恩情自是感天动地!
可是…可是这不合规矩啊!”
赵罄急得额头又开始冒汗了,指着那还在往大筐里倒“粮食”的何木生,又指了指空着手、只是捧着户帖的百姓们。
小胖子瞅着跟要上厕所憋得难受一样,脸都白了。
“按…按朝廷法度和历年惯例,这秋粮赋税,必须是民户亲自将自家应纳之粮,运至官仓,当面过秤交割,才算完税!
哪有…哪有像这样,将军您直接用粮车拉来,替他们交了的道理?
这…这账目上说不清啊!
万一上头查下来…”
小胖子急得自己都叫上将军了。
而张永春脸上的温和笑意不变,手中折扇“唰”地一声展开,轻轻摇着,仿佛赵罄说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侧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赵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我说兄弟,你且稍安勿躁。
我先问你,你这秋税,是不是要征上来?一粒不能少,一户不能漏?”
“是啊!这是当然!”赵罄不明所以,赶紧点头。
这还有啥说的,大宗正当时严肃的都快把自己撅了蘸酱吃了。
“我再问你,”
张永春的折扇指向下面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不算很瘦的百姓。
“你觉得,靠他们自己,靠他们家里那点刮地三尺也找不出来的家底,能凑齐这税粮吗?”
赵罄看着那一张张写满苦难却此刻充满希望的脸,毫不犹豫地摇头,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
“不能!兄长您知道的,他们…他们是真的没有啊!
一粒都没有!”
“好!”
张永春折扇一收,啪地拍在掌心,目光炯炯就跟昨晚没有损耗精力一样。
“那我再问你,我张永春,有没有粮食?”
赵罄立刻点头如捣蒜:
“有!兄长您剿匪缴获如山,自然有!”
“很好!”
哎呀,这小胖子要是不去捧哏可太可惜了。
想到这,张永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我最后问你,我张永春,把我自己的粮食,借给这些走投无路的乡亲,解他们燃眉之急,让他们能按时完税,免于家破人亡。
此举,可触犯了哪一条《大周律》?
可违背了哪一条圣人之训?
可损害了朝廷一分一毫的赋税收入?”
“这…”
赵罄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张永春的思路想下去。
“借…借粮…好像…好像确实不犯法…律法也没规定不能借粮交税…”
奇怪,明明哪里都没出错,可是为什么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