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跟蒸了一天的扣肉一样叠在一起的马鸢邈,张永春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微蹙,显出几分顾虑:
“马东家,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俺这官船押运的是御粮,自有章程。
若是夹杂着民船同行,万一被查验闸门的河官、巡检司的人揪住,你我面上都不好看。”
这话张永春除了拒绝的一丝之外,也想知道知道为啥马鸢邈会找上自己。
“哎哟,将军可不要轻贱了自己的骨肉,这岂不是折了我们升斗小民的草料么!!”
而马鸢邈一拍大腿,笑容里带着一丝精明和了然。
本来他就觉得这将军年轻,现在一看说不定是深宅的衙内,连自己身上这身皮多值钱都不知道。
“您说笑了!捧日军是什么身份?那是天子亲军!
您又是堂堂一司的虞候,押送的还是给官家京师的秋粮!
这一路上,哪个水关闸口不是‘见官不拜,遇卡免查’?
您这旗号一亮,那就是畅通无阻的金字招牌!
那些河官、巡检,巴结您还来不及,谁敢不开眼地来查验您的船队?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他顿了顿,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苦相,叹气道:
“不瞒将军说,小人这也是被逼无奈,有些私心在里面。
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商小贩行路的艰难。
来时这一路,过闸过卡,层层盘剥,那些官差老爷们雁过拔毛,手黑得很!
就算是空船,空船也得按满船的价码交‘闸钱’!
稍有不顺意,轻则刁难拖延,重则扣着路引不给,让我们寸步难行。
这一趟买卖,光是打点这些‘神仙’,就扒了我们一层皮啊!”
马鸢邈的声音带着市井小民的无奈和控诉,显得情真意切。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大周有句俗话,拦河的匪,过关的贼,说的就是大周的守关人。
而他偷眼观察着张永春的神色,继续道:
“可您不一样!
您是官命在身,奉的是皇差!
沿途关卡,谁敢跟您要钱?谁敢查验您的船?
您这威风一摆,那就是一路畅通,连风都得顺着您的帆吹!
我们这些小船,不过是跟在您这艘大船后面,沾沾光,躲躲那些吃人的‘水蛭’罢了。
对您来说,就是捎带手的事,对我们,那可是省下了大笔的买路钱和无数麻烦,是救命的恩情啊!”
哎呀,你要不跟我干去得了。
张永春欣赏的看着马鸢邈。
好一张巧嘴,最起码也是个销冠的水平。
他手指在光滑的酒杯边缘缓缓摩擦,就跟搓唐大臀的螺旋丸一样,眼神微动,似乎在权衡利弊。
雅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屏风外面隐隐传来的喧闹声。
而也徐辉紧张地看着张永春,李卿则抿着嘴,似乎在评估这位年轻将军的反应。
片刻后,张永春“嗯”了一声,似乎下了决定,脸上露出一种“成人之美”的温和笑容。
一旁的何诗菱和何书萱齐齐哆嗦了一下。
坏了,公子一笑,神仙难料啊。
“罢了。
马东家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念尔等行商不易,沿途盘剥也确实令人头疼。
既然只是捎带几艘小船出闸,又不用本官费心挂名……那本官就做个顺水人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