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皇帝暗地里做了那么多针对储君之事,可面上他确是挑不出丝毫错处,权利给玉流光了,他从不刻意离间臣子同太子的事务,偏爱也给玉流光了,连民间都知太子受尽宠爱,若身子适合,早晚登基。
一切都给了,除了……想要他死之外。
华霁想到今夜同皇帝那番对话,沉闷几息,于玉流光身侧坐下,替他研墨。
“现已子时,殿下往后应当早些歇息。”
玉流光放下手中的政务,“大人不也是子时来寻流光?你那日放了那么多血,怕是没比我好多少,也应当多多歇息。”
“……”被他反劝,华霁一时说不出话,玉流光于是又说:“所以你子时过来,可是想我了?”
“……”
华霁侧头看他。
玉流光反而不看他,只是去抓他手。
他低头,冰凉的指尖触碰在华霁当日割开的手腕处。
华霁放过不止一次血,只是那日格外多。
这疤痕新伤添旧伤,早斑驳可怖得不成样子,狰狞地泛着皮肤的颜色。
华霁怕吓着他,将手抽了回来。
他捋过袖子,藏于其中,说道:“臣非寻常人。”
“大人活了多少年岁?”
华霁略作思考,诚实道:“不记得了。”
“大人又能再活多久?”
华霁放下墨碇,看向青年那双映着烛火的清瞳,
这个他倒能答,只是不合礼数,也不该那样答,是以华霁不知不觉成了个一问三不知的庸人,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好在殿下并未介意。
他重新执起眼前的竹笺,声音在寂静的殿中那样清晰:“……大人今夜便宿在东宫罢,你非常人,可我确是常人之心。”
“我也会担心大人的身子,若因我再毁了你,怕是死了也不得安心。”
华霁忽然听到风声,落叶声。
还有他的心跳声。
***
华霁的愤怒值是一点不降。
软话,好话,坏话,一遍接一遍。
最后流光微微支了下侧脸,不知是时辰太晚,看多了政务,还是被华霁这一遭给招惹了,眼前忽然有些晕眩,长睫覆上零星的水色。
他轻轻喘气,华霁觉他不对,去握他脉搏,觉又有衰弱之象,于是想也未想将他打横抱起,步履聪明却沉着稳重,语气加重:“殿下?”
玉流光被他放到榻上,盖上柔软温暖的被褥,他闭着眼眸,手指紧紧抓在华霁袖口,等那阵眩晕劲过去了,才哑声说:“大人。”
华霁说:“我今夜在此候着殿下。”
“本宫想问你一个问题。”
华霁顿了顿:“臣知无不言。”
“你可有什么心愿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