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眼泪却又掉下来,“我穿得破破烂烂,在拱桥茶摊下说书的时候,你们就从没认出过我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找过我?”
围观的客人们登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
常父常母的脸彻底白了,她那时还很小,竟全记起来了?
常父脸色涨得通红,声音又急又厉,“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亲爹娘,你本名赵送华,这是改不了的!”
“我不叫赵送华!”
常司言坚定道,“我叫常司言,是老常的孙女,不是你们的女儿!”
常父见她这样坚定,眼珠一转,突然转向一旁的老常,问道,“你收养她的时,可有官府的文书?没有文书,这收养就作不得数!我才是她的亲爹,她如今大了,就该跟我回家,好好对弟弟,给我们赡。。。。。。”
府衙批收养文书时会询问调查的,如何会同意乞丐收养孩子。
“没有文书,可以补。”
风铃清响,陆岚的声音也在铺子门口响起。
他快步穿过围观的人群,停在常父面前,冷着脸开口。
“平江府有例,抚养孤儿满三年,可凭邻里证词补录收养文书。他抚养常司言十余年,回平江府的日子,街坊邻里皆是见证,且自己有小摊生意,租有家宅,足够收养常司言,文书明日便可去府衙补办。”
常父嗫嚅着,“可。。。。。。可我们是亲爹娘。。。。。。”
“亲爹娘若有遗弃子女之举,按律可报官追责。”
陆岚的目光冷了几分,“你们的邻里总有尚在的。。。。。。当年是否为遗弃,巡检司完全能查出来。”
常母急得抓住老常的胳膊,“你说句话啊!我们是她亲爹娘,当年是真没钱给她治病,实在不得已才。。。。。。不是故意扔她的,眼下我们就想接她回家,她不是找了十多年的爹娘吗!”
老常的目光落在常司言脸上,半瞎的眼睛淌出泪来。
常司言早已泪流满面,她却不管不顾。
“我叫常司言。。。。。。我阿翁叫常司语,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赵家人。”
“我的阿翁,他会唱莲花落,走街串巷时唱,哄我睡觉也唱,他会捡小孩子,捡的也不只是我。”
“我家住在小岗村,土坯房,院里有鸡、有猪,还有只养了很久的老羊。门旁边没有河,只有棵香樟树。”
“阿翁不做汤饼,他只会煎豆腐,锅里倒点油,豆腐煎得金黄金黄的,撒点盐就香得很。。。。。。”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却越抹越多,“我从小就知晓,我阿翁是常司语,我是常司言。我早就不盼爹娘,我只有一个阿翁,他煎的豆腐,比什么都好吃。”
老常愣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他走到几步到常司言跟前,终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时那样,“小司言不要哭。”
卫锦云站在一旁,眼眶有点红,她这时上前扶住常司言的肩,“别说了,说得你家卫掌柜都想吃煎豆腐了。”
她转头看向常父常母,语气冷了下来,“二位还有事吗?没事就请回吧,我这云来香只卖点心。”
常父常母还愣着,陆岚已转身朝着才挤进来的荆六郎吩咐,“带几个人跟着,查清楚当年遗弃之事。”
荆六郎原本揣着点心钱来的,闻言一愣,随即苦着脸道,“大人,小的其实是来买。。。。。。”
“俸禄双倍。”
陆岚打断他。
荆六郎立刻挺直腰板,冲着身后几个跟着来的巡检司弟兄喊,“都听见了?上值咯!跟紧二位,仔细盯着!”
他哪会真跟着,直接带着弟兄半扶半架地把常父常母带离了天庆观前。
卫锦云见老常站在常司言身旁,笑着打趣,“这下安心了吧,今晚可以回自己家睡,不用再抢我被子了。”
常司言点头,老常也忙向她道谢。
他还以为小司言回家过年,没想到都是和卫掌柜挤着,他不知晓如何感谢她了。她让小司言不用和他一样在外头风吹日晒,还对她这样好。
“她跟你睡?”
卫锦云挑眉,“对啊,这几日她不安心,陪她挤挤怎么了,陆大人还管这个?”
陆岚往柜台前一坐,“叫陆岚陆岚陆岚,不准叫陆大人。”
卫锦云看着他难得有些别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陆岚,谁惹你不痛快了?”
“没有谁惹我。你最近。。。。。。怎的总不理我?”
陆岚想了一会,抬眼望她。
卫锦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给他倒了杯茶水,语重心长道,“小陆啊,你瞧瞧这铺子忙的,喵喵面包工坊再过几日就要试营业,我是真的在忙事业。”
陆岚“噢”了一声,又追问,“那晚上,上元节的晚上总不忙?”
“晚上可不忙,我正打算趁着上元节给大伙全体放个假,带着祖母、妹妹,还有小常他们几个伙计,一起去赶灯会。陆岚,要不要一起?”
卫锦云一边打算盘,一边抬头。
陆岚下意识道,“这么多人?”
卫锦云郑重点点头,“嗯,人多热闹。主要是想让小常好好放松放松,这阵子她心里苦,正好借灯会散散心,就当是开业前的最后狂欢,等过了上元,喵喵面包工坊一开张,我可就真没这么清闲了。”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