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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节(第2页)

“龙头的意思是……?”雄伯南陡然来了兴趣。

“当日南唐南渡,北方混乱,大周尚未立国,只在代郡、雁门一带盘桓,到了太武帝方才奋起,迅扫荡河北……他之所以能以一郡之地迅鲸吞河北、晋地,缘由数不胜数,但是他本人有个长处我是非常佩服的,那便是战有所利,全军不得藏私,无论锱铢,一应决于目前。”张行扫视了一下营房内的许多人,含笑来问。“咱们也是来打河北,能做到太武帝当日的地步吗?”

众人哄然,议论纷纷,但却无人觉得哪里不妥当。

这就是传统和典故的力量了。

你要让这些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们一定觉得你在说笑搞鬼,但是,你要他们回归到本土历史中,指着一个刚刚完成集权化的部落联盟军事集团的部落民主旧俗,说我们应该仿效这样,才能成事,所有人就会觉得,好像这样也不是不行。

甚至,他们中有的人,还能从这些典故中自以为看到一些隐藏含义——果然,张大龙头所图非小,这下子是跟对人了云云。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打坞堡,用战利品和胜利来稳定军心,而且要借着打坞堡来确立咱们二十五营新军的新气象。”张行扬声打断了喧嚷。“就是要严肃纪律,不得藏私,不得私自劫掠,所得战利品,全要交公,然后按照规矩来分……说军官该多得一分,那就明文写下来,然后给军官多一份;说要留多少充公库,多少充营库,多少均分,大家讨论清楚,也都坦坦荡荡写下来;说这家人平素坏名声不多,应该留下些东西确保他们来年生产生活,那也写下来;说藏了东西,多少到多少是鞭刑,一文钱鞭几下、一两金子鞭几下,也都写出来!今日依照规矩行了,哪里不妥,便让士卒说话,让地方喊冤,无理就驳回,有理就接纳,下次改了规矩,依旧施行!”

话至此处,张行指向一人:“窦头领,这头一战你和夏侯宁远两营来打,挑一个近的、弱的来打,打出个榜样来,最好让刘黑榥那个绺子看看,什么叫威武仁义之师。”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荣誉,也是立功机会,窦立德立即振奋应声。

“单大头领,你率本部压阵,以防万一……但若无意外,不要参与战事,也不必参与战利品的分割,只是压阵。”张行复又指向一人。

这安排,单通海本有些不爽利,但也推拖不得,尤其是夏侯宁远是他属下本将,如今散了营,哪怕是东境那里还有根基连着,也是需要认真拉拢的,便也拱手称是。

“雄天王,你也再辛苦走一遭,但柳头领不必出动,让周行范率我的中营修行精锐过去,在你麾下听令,一则必要时协助破寨,二则充当军纪执行。”张行继续吩咐。

雄伯南和周行范也都拱手。

“一定要告诉所有头领和士卒,我们是义军!”张行此时也站起身来,昂然宣告。“我们比暴魏的军队干净,比暴魏的军队更能打,而且我们不是要取一城一地的,而是要取整个河北,整个天下的!是要建立一个新的太平盛世的!

“所以,暴魏朝廷要堂堂正正去打,士民要堂堂正正来治,坞堡也要堂堂正正来扫。有功便赏,有过便罚,有法便依,无法便制。

“这河北之大局,一定要趁着这场大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铺开!只要做到这一点,便正是乱世中第一等仁义,上下无愧了!

这番口号,东境来人早已经耳朵出茧子了,又不是人人都是徐大郎,随时掏个纸笔来记录的,便是有附赠的肉粥在旁也无多余内心波澜,只是寥寥几个有心人察觉到了张大龙头的隐藏含义,意识到了之前某种传闻的不虚而已——这位张龙头,确实是厌恶东境的一些境况,想要在河北自作局面,建立基业。

继而也的确各自有些迥异反应,却没有随着大部分人应付式的呼喝。

不过,与此同时,那些个河北头领和一众河北文书吏员,两年间爬冰卧雪,吃河蚌采桑葚的,哪里灌过这么豪华的肉粥?

甫一听闻,却仿佛听到什么黄钟大吕一般,几乎呆在当场,也是恨不能立即随这位大龙头做出一番事业来,成就美好人生未来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万乘行(13)

大雪稍缓,小雪不断。

这不是出兵的好时机,因为天气寒冷,道路难走……下层的积雪马上就要结冰,上层却是新雪,湿滑难忍。

但这个时候,何止是出兵,以般县大营为核心,民夫、屯田兵,包括例行负责军需后备运输的新编部队,足足数十万众纷纷出动,往方圆百里各处林地野地伐木扫雪运柴,满道满野俱是人群。

其实,你若说没有柴烧了,马上要冻死了,那这么多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绑着草鞋、裹着冬装出来找柴火倒也天经地义,唯独可恶的是,黜龙帮的人总喜欢标新立异……征调民夫干活就征调民夫,把人拽出家门口的时候非要象征性的给几个钱,大冬天的,有钱也买不来粮食跟衣物好不好?

几个铜钱有什么用?

然后又沿着道路建立兵站,十里一站,兵站里熬粥,粥稀的根本立不住筷子,一捆柴走十里地,这么重的活,只能凭签子领这么一碗稀粥,反而显得可笑。

这还不算,到后来,黜龙帮大龙头、号称八郡之主的那位,居然也与各位头领一起出来跟着干活了。

也扫雪,也拉柴,弄得许多人浑身不自在。

“你说这是干什么呢?”带着部队离开了运柴的道路,雪地里,正在率领部众行军的大头领单通海忍不住与自己心腹吐槽起来。“之前在东境还能体面些,结果过了河跟换了人似的……整军整到这份上,弄得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然后转过头来,又来收买人心,收买人心也不至于到这份上吧?这么整,其他头领不也得跟着出来?”

“其实还好吧?”一旁的夏侯宁远怔了怔,在马上小心以对,却是避开了整军的事情。“大龙头今日上来就说了,跟身份无关,主要是有修为在身的,出去帮帮忙,以身作则,也是监督士卒……而有修为在身的,干这点活基本上连卖力气都称不上。”

“我自然晓得这个,我是说他收买人心收买错了人。”单通海嗤笑以对。

“也没有吧?”夏侯宁远想了一想,正色道。“自前唐南渡以来,天下纷乱数百年,大魏……暴魏眼瞅着也是刚要统一就崩掉,可见兵马之事还是要重视的,那武力之辈也总该是要拉拢的吧?依我看,收买人心也好,认真拉拢也罢,龙头对军士再怎么用心,都是可以理解的。”

“夏侯你没听懂。”单大郎无语至极。“我没说不该收买军心,我是说他收买军心的法子错了……他是大龙头,要收买人心,也该去收买诸位头领的人心,去收买那些有修为的‘士’的人心也无妨,然后通过头领和这些修为之士控制军队就行了,结果他却反过来直接收拢最底下的军卒……军卒有什么用?”

夏侯沉默了片刻,骑马在雪地里走了一阵子,方才认真来问自家老大:“大哥真以为军卒无用了?”

“那倒不至于……这是我嘴瓤了。”单大郎立即更正道。“没有军卒,城池谁来守?地方谁来治?军阵谁来填?若是说军卒无用,那正脉修为又有没有用?正脉修为若无用,奇经又如何?这种东西是一层连一层的,真要是说下去,岂不是凝丹以下都无用了,反正组不了像样的军阵?我的意思是,凡事要讲个规矩,这是自己的话……他这种龙头,去拉拢住我们大头领就行了,我们大头领去拉住头领,然后一层层下去,他这样直接收拢到最底下,我们这些中间的人是不安的。”

夏侯点点头,算是晓得自家这位大哥的意思了,但打马走了一阵,他却又缓缓摇头:“大哥,我觉得你有几处不妥当的地方……”

单通海原本只是随口埋怨一下,表达一下态度,没想到夏侯反而较真,倒有些后悔。但事到如今,眼瞅着自家兄弟有了意见,哪里是他想闭嘴就算了的?

“夏侯怎么想?”单大郎硬着头皮来问。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先,大哥觉得不妥是因为大哥是大头领,正处在龙头跟前……”夏侯在雪中正色来言。

话到一半,单通海便瞬间醒悟,一时干笑:“我都说了,应该到头领,大头领、头领的倒不必区分那么清楚。”

夏侯依旧摇头:“这就是问题所在,龙头出来拉拢人心,止在大头领,像大哥这种大头领舒坦了,可头领们必然会有想法;止在头领,我这样的人舒坦了,地方舵主们又如何?而止在队将、奇经修为者,伙长与正脉修为者又如何?除了军中阶级,还有地域,东境河北才是军中如今最大的说头……而凡人皆从自身起论,自己这一边是一个想法,另一边便是另一个想法……这个事情,不该只以我们个人看法来比较,否则哪里都不妥当的。”

“是这个道理。”单通海笑了笑,只觉得自己此番抱怨算是引火烧身,便要停下,但还是忍不住嘴贱。“那咱们回到原本的意思,公允来讲……张大龙头直接跑出来拉拢军士,是不是有些贪多嚼不烂?二十五营军士,他拉拢的全吗?”

“他既想做大事,那收买人心本该贪心不足。”夏侯毫不退让。“关键是看他花在各层级、各地方的人的精神劲公道不公道,均匀不均匀……大哥莫忘了,大魏朝为啥是如今局面?不是一直都说嘛,就是两位圣人收人心的时候不公正,那先帝眼里,就只有关陇人算人,就没有拉拢河北和东境的人心;现在这个暴君眼里,就是只看上面的人,把老百姓当成粪土看都不看一眼,结果就坏掉了。而人家今日行止,明显就是针对着军士来的,之前又不是没有收买过头领、大头领的人心,没有收买,哪来的二十五营兵?”

单通海尴尬一时,只能沉默不语。

但夏侯宁远反而没完了:“既说到这份上了,除了这几个道理,今天还想冒昧借这个机会问一下大哥……我觉得咱们兄弟没什么不可讲的……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你跟龙头到底算怎么回事?是还记恨着大哥你那族叔的事情?还是什么别的大的地方不妥当?要我说,东境八郡都全乎了,而且现在都到河北了,兵马制度什么的跟以前不是一回事,也该翻篇了。”

单通海并没着急回复,而是在马上望着雪地中蜿蜒不断的军列,一边往前走一边思索,过了许久,方才摇头以对:

“这件事确实是根刺……我性情如此,你也该晓得,就是睚眦必报,记恨到心里的,就难忘掉……何况当日刚刚起事,不过是两个龙头三个大头领的格局,王五徐大,哪个没有私底下割据县镇的事情?便是牛达不也是吗?只不过那三人圆滑一些,便拿我开刀,这事怎么能忘?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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