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斩获?
千把人。
雄天王和张席他们有没有受伤?
天王受伤了!
最后,包括淮西来的李子达,都忍不住问张席到底什么修为的?有没有到宗师?
不知道。
总之,窦小娘是个老实人,有什么答什么,不知道也就不知道。
故此,不到一刻钟这些人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陈斌方才缓缓开口来问:“窦队将,你是巡骑出身,又是清河本地人,修为又是卡着凝丹的高手,昨日下午的战斗,你说你一人三马,怎么一日夜还多些才到这里?”
“禀告陈总管。”口干舌燥的小娘这时候赶紧拱手解释。“直接过来的道路,尤其是清漳水一线被包围了,战场南面是太原跟武安的大军,东面是东都兵马,北面也有东都兵马,清河城被东都一个姓纪的占了,武城被清河崔氏联合着叛贼史怀名给占了,我是从西面往北再往东,从高鸡泊里寻小路过来的。”
陈斌点头,然后看向了魏玄定:“魏公,看来咱们是冤枉崔分管了。”
魏玄定顺势点头。
而这个时候,反应最诚恳的居然是窦立德,其人赶紧起身来言:“时间太仓促,情形又那么微妙,大家有些误会是难免的,关键是消息传过来了,而且知道崔分管到底是咱们的真兄弟,这才是最好的。”
周围人恍恍惚惚,纷纷附和。
陈斌见状,只能皱眉,不好多言。
没办法的事情,陈斌的思路,比其他人快得多,或者说大部分人根本跟不上趟。
清河崔氏占据武城反逆的消息,和崔傥是宗师高手的消息,都是崔肃臣送来的,这里是昨日收到的讯息,也的确有人觉得崔肃臣来到附近的历城直接就走了,根本是心里有鬼,但问题在于时间太短了,大家都还懵着呢。
而今日窦小娘告知了崔肃臣的结果,但清河城也落入官军之手的消息却是个新的冲击,也不知道陈斌哪来的心思,立即转回到崔肃臣的身上。
不过,有些对某些方面比较敏感的人又迅反应过来……崔肃臣底子上是降人,是将陵行台的分管,是陈总管的人,而之前计较这事,在这事上乱扯淡的,基本上是本乡本土,也就是河北义军的头领……陈总管是拿这事压窦大头领呢。
当然,窦大头领也没什么失误,反应的也快,这叫以快对快,快的矛盾根本没有公开生。
但是,怎么可能没有矛盾?
不用说两人积怨和派系对立,也不用说之前为什么不听命令退到此地不动,只说眼下,何去何从,怎么决断?谁来决断?
“情况已经清楚了,过去的事情也都不要再说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这么多兵摆在这里,到底要怎么办?”那边刚刚安静下来,中心三人尚未说些什么,一人忽然站了起来,却是没兵的人事分管阎庆,其人之前一直沉默,此时却气势汹汹,俨然心存不满,好像在兴师问罪一样。“席的意思之前分兵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了,结果为什么停在了这里,不是军令中要去将陵吗?现在又怎么办?席把河北局势托付给了三位,三位怎么说?”
窦立德见到此人,不由头疼,但眼瞅着陈斌在身后冷冷相看,到底是咬牙再度站了起来:“之前停在这里,是因为大家忧心席那边的局势,不愿意走,想着万一打败了,好接应!这是大家伙的意思!不是谁擅自违抗军令!”
“那眼下呢?”
“眼下更好说。”窦立德伸手团团一指。“大家都在这里,就在这里决断……”
“这里决断的出来吗?”阎庆丝毫不惧。“刚才大家的意思其实都很清楚了,大家又不是没长耳朵,那就是五花八门,就有人想去战,有人想去躲;而席的意思也很清楚,要的是我们团结一致,引而不,既要保存自己,又要保持对敌军的压力,可守可攻……所以这个时候不是要开大会,而是要做决断!”
“开大会也是为了做决断。”魏玄定忍不住插了句嘴。
话到此处,阎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三位!席开大会的时候,心里是已经有决断的,开会是为了让大家心服,而不是什么想法都没,就让大家乱说……你只说,席将河北托付给你们三位,你是其中之一,可有自己的方略?”
“有。”
场面安静了片刻后,窦立德率先认真来答。“我是有一套自己想法的,从军事方略到人心的安抚,都有,但是怕不服众。”
“我也有!”陈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也毫不迟疑应声道。“也怕有人不服气。”
魏玄定在旁,不禁沉默。
院中人也愈安静了下来,却不禁有些忧虑和紧张的气氛。
“那两位能简单说一下吗?”阎庆丝毫不慌,真像是个考官了。
“我的意思是,可以靠后一点,退到将陵这种稍微安全点的地方,省的人家忽然间来个大军突袭,一锅端了,咱们可没有立阵的本事。”窦立德犹豫了一下,侧身对着人最多的一个方向大声挥手言道。“然后分兵出去,要本土兵马,小股的,去袭扰对方后面的军需。西边既然席已经挡住了,那就得耗下去,也肯定要军需的,而不管是从黎阳仓运还是就地抢,十几万大军,要费的军资粮秣太多了,袭扰后勤,肯定有效用。
“除此之外,还要让河南的兄弟动起来,去碰东都,哪怕是还有个龙囚关也可以打,因为现在东都是空的,龙囚关后面什么都没有!我不信东都来的那三万兵马真敢扔下东都。就算是姓白的,好不容易弄死了那个曹皇叔,难道不是把东都当成自己口袋里的东西了?我老窦来猜想,白横秋那里,东都的份量一定都不比咱们轻,那里是天下最中间。
“同样的道理,咱们接着看薛常雄的动静,他要是明日后日就从北面隔着河过去了,去围席他们了,咱们之前说落的远一点的用处也有了,就是从清漳水下游往河间去打,我也不信薛常雄会为了白横秋的基业扔下自己老窝……只要薛常雄走了,东都兵马走了,咱们又困着他后勤,他又没法子硬吃席他们,那就是个死局……
“他的死局,不就是咱们的活局吗?”
窦立德一口气说完,周围气氛渐渐回暖,很多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而借着火光,站在自家父亲对面的窦小娘清晰的看到,自己父亲身后的魏龙头跟陈总管,此时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来看着自己父亲。
魏玄定且不提,转到陈斌这里,看到这一幕其实是有些惊讶兼气馁的。
没办法,真没办法,陈斌不能不承认他以为的乌合之众里是有人物的。
没错,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陈斌这个前陈皇族子弟一直看不起这些所谓义军出身的泥腿子……尤其是窦立德,这不是私人恩怨,最起码不只是私人恩怨……毕竟,姓窦的造反活活造死了全族,连得到了河间大营一点支援的曹善成都打不过,老婆孩子大冬天的被丢在高鸡泊里快饿死,要不是张行张席神兵天降的来到了河北,开了一番局面,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
就这水平,根本不耽误人家时来运转,进了黜龙帮,然后步步高升。
你黜龙帮到河北来,总得给河北本地义军一个三足鼎的位置吧?那好吧,人家做到河北头领中第一就好。
时运是时运,但关键是要有抓住时运的能力。
现在,此时此刻,这个晚上,黜龙帮的主心骨被绝对的军事压力给困在了小百里外,河南与登州两大拨人都被隔开,包括谢鸣鹤这些人也都被迫散落,这个时候这厮获得了话语权……机会给他了。
他居然就能把握住机会,给出了一个说法。
陈斌对窦立德的这些个说法并不以为然,但是,这不耽误他惊讶于对方真的有一个完整的思路和大略的对策……还是那句话,白横秋是突袭,这几天前才分兵,战争的度太快,能迅拾掇起来一个思路和想法已然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