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说了许多,张行方才坐下,朝魏玄定点点头。
后者起身,示意大家举手。
“七十九手,全手过!”片刻后,扫视了好几圈的魏玄定松了一口气,然后换了一张纸,稍一顿,便继续来念。“席议,撤南阳总管部,淮西行台转为徐州行台,龙头杜破阵为总指挥,大头领辅伯石为副指挥,出头领寿金刚,其余不变。”
刚刚经历了一次这么重要决议的众人差点趔趄,但考虑到张席这装模作样的习惯,也还是纷纷举了手。
“七十五手,过。”魏玄定继续来念。“席议,撤聊城行台,置行台于济北郡平阴,辖济北、齐、鲁三郡,加柴孝和为龙头,领总指挥,大头领徐师仁为副指挥,原辖十营兵,出正将牛达、郎将徐开通两营,改为八营,其余不变……七十七手,过。”
这个改变属于意料之中,众人晓得,魏玄定这种到头的,这次又有功无过,必然有新任命,但柴孝和上位,虽然理所当然,但似乎也印证了某种流言。
“席议,济阴行台因龙头李枢出缺,拟大头领单通海加龙头,为济阴行台指挥,统揽军政,除原三郡外,加荥阳郡,仍督南路梁郡与淮阳郡,原辖十二营,出伍惊风一营、房彦释一营,许以李枢招募新兵新设两营,以寿金刚、白金刚为将,依旧十二营,原东平太守出缺,杨得方调任,其余不变……七十六手,过。”
单通海是李枢滚蛋后最大的得利者,大家早有预料,稍微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军务设置,明显是要为打仗做准备的。
“席议,将陵行台依旧辖三郡不变,席转大行台,加大头领窦立德为龙头,总揽军政,大头领高士通为副指挥,出王叔勇、翟谦、贾越、李子达四正将,另徐世英、张善相、夏侯宁远、周行范、王雄诞、刘黑榥、冯端、郭敬恪、鲁明月九郎将,合计十三营,保留剩余七营,另加头领贾闰士,新设一营,合计八营……其余行台内分管另议……六十六手,过。”
窦立德听到第一句话未免心中松了口气,听到保留八营编制也无话可说,唯独听到只有六十六手却稍微警惕起来,他哪里不晓得是自家提升太快,而且全家都起来了,偏偏河北人又来得晚一些,被帮内河南老底子给记上了呢?
但他也不怕,既要做事,又有了机会,如何会在意这些?
“席议,合魏郡、汲郡、武阳郡,及河内半郡,设新行台于邺城,以龙头魏玄定为行台指挥,统揽军政;以大头领元宝存为副指挥,以元宝存、伍惊风为正将,房彦释、张善相、夏侯宁远、郭敬恪、徐开通、庞金刚为郎将,设八营;魏玄定兼任魏郡太守,元宝存兼任武阳郡太守,范定兴为汲郡太守……其余行台内分管另议……七十五手,过。”
完全的新地盘,新行台,魏玄定这个人选……也肯定没什么,只是有少部分人想起来帮内这位魏公当年是元宝存元公的幕僚,倒是完全转了个个……但也没什么,君不见魏玄定自己都口干舌燥,丝毫不停吗?
唯一的关键在于这里的兵马理论上是属于邺城行台,实际上肯定是直属大行台的,所以,大行台直属兵力是多少,会不会扩军?
“席议,以大头领程知理出登州代总管,将陵行台、平阴行台协助,安抚登州,防备东夷,兼寻登州各部下落,必要时设立四营防务兵。”
众人各自一愣,但旋即醒悟,差点忘了此事。
程知理本人却是长呼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自己到底重新站直了身子的……也是那位白三娘给机会,这个局面下,想要安抚登州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七十一手,过。”魏玄定已经口干舌燥,却还是努力来念。“席议,以徐世英、王叔勇、贾越、翟谦、芒金刚、周行范、李子达、刘黑榥为正将,韩二郎、张公慎、曹晨、冯端、王雄诞、鲁明月为郎将,并以雄伯南、柳周臣设两营军法营,张金树、吕常衡、张亮设三营巡骑,席亲领准备将一营,合计二十营,直属大行台,北面各处援军在时,亦直属大行台……七十八手,过!”
这个时候,说是没过去太久,但已经太阳西沉。
于是张行站起身来,立即提醒:“诸位,淮西我们现在够不到,其余六十一营,尤其是战兵五十六营,必须要尽快补充、休整完毕,但今日大家不用回,明日再走,现在其余人都先回城,大头领以上与行台各部分管留下,我们一起商议如何应对江都军务……大家或许今晚还能得到军令。”
众人不敢犹豫,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李枢之事过于严肃,还是今日过于仓促,居然没有人学之前开会时那般领着大家一声喊什么的,乃是头领各自起身拱手,朝中间的席、龙头、大头领们拱手,张行以下,内圈众人也匆匆拱手回礼。
不过片刻,台上便已经只剩下二十几名大头领、龙头和几名行台分管了,外面也只是许多文书、参军辅佐。
众人屏气凝神,静待今日正式登上帮内权力、威望最高峰,似乎黜龙帮势力也达到最高峰状态下的张席开口。
“我觉得这一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然而,刚刚还对头领们苦口婆心、说了一千字都还志气昂扬要坚持革命的张大席在西面太阳映照下等了许久,甫一开口,便弄得大家有些气馁。“因为打了很可能白打,还不一定打得赢。”
第十一章风雨行(11)
张席上来就说丧气话,搞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又不知道从何处来劝。
过了一阵子,居然是李定蹙眉来对:“白打是什么意思?是怕伤亡多了得不偿失?!”
“它就没有得。”张行摊手以对。“把禁军灭了能有什么用?”
“能涨威风。”李定正色道。“覆灭禁军,足以震慑天下,尽取淮水以北,甚至包括淮南,乃至于江南。而包括河北薛常雄、东都司马正在内,甚至关西白横秋,天下诸侯其实多是禁军出身,晓得那支兵马厉害,一旦击破这支禁军,他们也会胆寒。反过来说,从此黜龙军对上任何一支兵马,心里也就有了底气……除此之外,还可以收降部分精锐,黜龙帮这边战兵营五十六个,补员完毕,便是十多万人,収降个两三万,完全控制得住。”
场上一时沉默,却不知道是不适应跟李定做讨论,还是被李定的言论给震住了。
“哪里这么轻松?都说了,未必打的赢,确实是怕伤亡多了得不偿失。”过了片刻,还是张行来反驳。“我从徐州回来就一直在算,跟我们比,他们顶尖战力可能相当,但中高层和下层战力,都是他们强!而且他们是归师,再混账的玩意,想着回家,都会拼命的。”
“可便是你不想打,他们一路烧杀劫掠,冲入梁郡、济阴、东郡、荥阳,你们又如何?坐视他们将你们最早的根据之地给吃了?将洛口仓夺走?”李定继续补充。
“洛口仓的东西可以仿效黎阳仓这里,完全下去,黎阳仓的剩余陈粮也可以继续转运到后方分散安置。”张行平静答道。“也算是坚壁清野了。”
“自欺……”李定嗤之以鼻。
“关键是东都,前提也是东都。”谢鸣鹤忽然插嘴。“无论如何,必须要摸清楚东都的动向……”
“不错,要是司马正与禁军呼应起来,那可真是大麻烦,到时候要么分兵,要么就要冒被他们决战夹击的风险……看司马正夺东都,还有之前策反我们琅琊郡就知道,这人打起仗来可不糊涂,而且有决断,敢赌;禁军那里也不缺打了一辈子仗的人,如今又为了回家,也不会耽误事。”雄伯南也早早面露难色。
“这里面还有个难处。”徐世英也接过话来。“那就是东都如何,我们肯定要试探,可不管试探出什么结果,都要做好战备;而且要考虑时间差,往东都试探的同时,我们马上立即就要做准备……毕竟,主要对付的,总还是江都禁军。”
“这是实话。”李定微微一笑。“无论如何都要做好打仗准备,打不打、如何打是另外一回事。”
“那不管如何还是要去东都走一遭。”谢鸣鹤下了定论,也是给自己交代了任务。“我走一趟,弄清楚司马正的底细和态度。”
众人看向张行,后者却没有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去东都是必然,可从这个议论来看,现在最主要的是整编部队,恢复战力。”窦立德见状,顺势转开。“春夏之交,又有仓储陈粮,粮草应该没问题够,可兵员、军械怎么说?”
“军械足够。”陈斌眯着眼睛开口。“武阳郡那里有些多余的,东都军溃散的时候遗留下来也有许多,还有战场那边,黎阳仓和洛口仓里也有一些可用于军械上的杂货。”
“但要修复整理,军马损失是补不上的……”窦立德提醒。
“补不上的主要还是兵员。”陈斌略显烦躁的打断对方。“兵员跟得上,军械修复整理也就跟得上,咱们将陵的大铁坊、登州的制革坊、济阴的大军衣坊都没受影响,工匠也保护的好……席辛苦在前面顶住,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属下冒昧问一问,大概要多少人?”相较于比较沉稳的军械战马部分管张公慎,新任户部分管邴元正在外圈直接起身来问,明显焦躁。
“三万,后续还要三万后备兵。”徐世英脱口而对。“真打起来,民夫也需要。”
“民夫不提,准备兵可以走屯田兵的路子。”窦立德提醒。
“武阳郡的郡兵也可以转出来不少。”元宝存也赶紧附和。
“武阳郡不行,武阳郡的郡卒要起芒金刚和元公你们两个营,剩下的则要赶紧复员,这次武阳春耕全被耽误,哪怕回去种些蔬菜都是好的。”魏玄定立即否定了对方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