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到了。”慕容正言也强压种种,努力来言。“总管是晓得这些人没法用,也不准备用,留给我让我在黜龙帮那里有个本钱,而自家却准备一去不复返了……属下惭愧。”
话到最后,终究还是压不住心中翻腾,一时落泪。
薛常雄本想说些什么,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时无言,许久才努力道:“陈斌之后,我也晓得自己为人为事的不足,本想不能再负了你,可到头来还是要闹笑话……慕容将军,我去西面看一看,如果还能压得住局势,你就继续锁着三道门,留着城内兵马与黜龙帮做交代;若是西大营根本没法阻拦,那就是人心到一定份上了,你就等我带本部和子侄各部走了,把几道门打开,让他们也散了就是,省的把怨气撒在你身上。”
“总管,真不能降吗?”慕容正言听到这里,眼泪扑簌不能止,只能尽最后言语以作挽留。
薛常雄再度沉默了一阵子,艰难来答:“自古艰难唯一死,可让我去对陈斌低头,哪怕只是过一场,却也比死都难。”
说着,到底是甩开对方,高高飞到空中。
而只是在空中一扫,这位金刀宗师却又有些摇摇欲坠起来——无他,非单身西大营的部队逃得飞快,散得极开,便是他让自家儿子带领着做隔离的亲信部队,居然因为向西面移动,目睹了大逃散,然后也跟着逃散起来。
远远望去,自家幼子努力打马前后呵斥,却根本挡不住溃散之势。
其人无奈,只能放弃往西面七里井一行,转向自家儿子处,稍作震慑……然而,便是“太阳”移动到了头顶,居然都挡不住部队的离散。
落下地来,更有薛万全满脸惶恐迎上。
如果说,薛常雄本人对这个局面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话,只是惊讶于局势的快与不可阻挡,那薛万全就是完全崩溃了,之前多么有信心,现在就多么沮丧。
“不用管这些了,尽力拖延他们离散。”薛常雄虽然心中苦涩,却也接受的快。“能向北多少部队就多少部队,待会你单身来寻我就好。”
薛万全张口欲言,却只是喏喏无声。
薛常雄不再理会,径直转身飞来城北官道上,这个时候他便注意到,连已经踏上向北道路的部队也开始不稳了,便又对刚刚出城的侄子薛万备下令:“部队放缓一些,不要跟前面部队连在一起……若是他们也动摇了,就让他们散去!”
薛万备此时已经晓得西大营逃散以及全城不稳了,但还是对薛常雄的悲观感到震动,以至于不解:“以伯父的修为,连当面路上的部队都不能镇压吗?”
薛常雄刚要言语,却又看向了北面。
很快,最先出的三子薛万年连续腾跃了过来,落地以后,面色苍白,张口便问:“父亲晓得局势了吗?”
薛常雄无奈,只能应声:“自然!事到如今,多想无益,咱们能带多少兵马就带多少渡河去,与黜龙军决一死战便是!若事败,就一起向北,往幽州落脚!”
薛万年听到前两个字还松了半口气,可听到后面一句话登时心乱跳了起来,然后赶紧打断对方:“不是这个……父亲莫非不知道,窦濡那厮小人做派,居然渡河后拆了浮桥吗?如今咱们一支兵一队将也带不过河去!这厮不想着父仇了吗?如何会是他反?!”
薛常雄一愣,片刻后,却在薛万备与薛万年的慌乱中笑了一笑:“如此,倒也罢了!”
薛万备和薛万年各自一愣,心中都升起一个不好却又有些希冀的念头。
“我一人去就好。”果然,薛常雄一字一顿道。“尔等各寻生路去吧!若能见到你们兄长万论,只说为父死矣!”
一言既出,金光腾起,向北面而去,只是空中未远,便显化出一柄金刀,一往无前。
而至于此,五六载河间大营,一败涂地,一朝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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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千里行(7)
滹沱河北岸,黜龙军暂时还不晓得在河北独立横行了五年、做了自家对手三年,甚至理论上就是黜龙帮主要对手的河间军已经自行崩溃了,而且是历史终结的那种崩溃。
但知道了,也就是知道了。
他们现在很疲惫,大部分部队都是连夜作战,只是在昨天傍晚或者今天早上被强制着要求稍微休整了一些,与此同时,幽州军的溃兵就在眼前,溃兵片刻不停,黜龙军也不能停。
非但不能停,还要维持战线,确保几十里的宽度上部队连成一片;还要有精锐突击部队,有主力战团外加多波次的推进序列,来应对可能的军事冲击;还要见缝插针的饮水、吃饭;还要沿途收拾双方的伤兵、看管俘虏;还要安抚很多来不及逃散或者已经逃散在河沟树林里的当地百姓。
哪有时间关心河对岸的事情?
实际上,后面几件事,黜龙军做的很不好……太乱了,也太累了,这种情况下能按照军令一路北上就不错了,哪里能安顿好老百姓跟俘虏?
能留下几十个轻伤员组织一下就地安顿或者往家走已经算尽力了。
而且,进入城寨时,基于粮秣与防护的顺手牵羊也是免不了的,也没法处置……一则是幽州军军纪堪忧,基本上就地征用的,所以黜龙军再来时就说不清楚这些东西是老百姓的还是从幽州军那里缴获的了;二则,这是战斗进行时,哪怕是给老乡留个字条都不是现在该做的。
“席,前方芒大头领来报,与当面之敌激战后,他右翼的苏靖方营莫名失去踪迹。”
“告诉莽金刚,不用管苏靖方,是我告诉的那小子,若是前方空虚,就尽量往前插!后面樊梨花会补上战线!”
“是,龙头。”
“龙头,苏睦头领来问你,他前方半点敌人都无,能否向东靠拢。”
“不可以。”
“……是,是。”
“席,马分管让人转告,据说是后面有两股幽州军的俘虏反了,杀了我们的人和我们指派的本地监管!”
“徐大郎与马分管怎么处置的?”
“回禀李龙头,徐副指挥不在,马分管下令,前军不管,两处造反的俘虏就近交给西南面单龙头诸营与东南面的龙头直属营以及张分管营,让他们追上,如若捕获,格杀勿论;如若遇不见就不用管,先向北!到徐水再说!”
“好!马围是个有决断的!徐大郎去了何处?”
“来时徐副指挥往北面去了,说是前面官道上有几个营抢路。”
“胡闹!”院中的李定勃然大怒,回头便与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张行商议。“如何,我们也动起来?不然不知道前军会闹出什么事来!”
“走吧!”之前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张行站起身来,复又看向了白有思、牛河几人。“咱们都走,得压上去!”
白有思等人自然无言,战略和战术上的双重出其不意,外加实力全方位碾压,导致这一战打的异常顺利,但若能北上全灭幽州军主力再擒获罗氏父子,整个河北也就是时间问题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泄气?
“现在应该没什么遗漏了吧?”临动身前,李定忽然问,却又问的奇怪,毕竟,徐大郎和马围不在,这话本该张行来问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