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重大的核心问题在于,战团这种细碎化的生产组织之外,谁,又如何能够向所有人提供整体性的公共服务?
道路谁来检修维护?
贸易纠纷谁来仲裁?
港口谁来优先使用?
祭祀活动谁来组织?
这些东西,不是靠夺陇比赛就能决定的,而这也是荡魔卫能够久存,却又日渐不支的根本原因,也是张行一定要加上给北地修路这个条件的缘故。
黜龙帮想要入主北地,必须要承担起提供公共服务的责任。
回到眼前,张行继续来问许敬祖:“还有什么情报吗?”
“有……”许敬祖犹豫了一下。“下午的时候,有本地人宴请了贾大头领。”
“他是北地人,有认识的也属寻常。”
“属下来这里说这个,其实是担心一件事情,贾大头领心思单纯,而陆夫人又素来以行阴谋诡计著称,贾大头领会不会被人家赚了,然后反过来诬陷我们?”
“比如呢?”张行认真来问。
“比如他被骗去晚间见陆夫人,却被陆夫人诬陷为行刺。”许敬祖小心来言。“毕竟,常理来说,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两家相搏,只要一个领没了,荡魔卫便只能跟另一家合作……到时候我们不免百口莫辩。”
张行笑道:“大宗师眼皮子底下,一目了然,做这种事情必不能成,到时候反而徒增可笑。”
许敬祖缓缓摇头:“席,必不能成是对的,可你再想想,事情本身果真那么一目了然吗?如果大家都觉得出了这种事是陆夫人自导自演,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主动做这种事情?然后陆夫人为什么不能指责是我们主动做此事?要我说,只要这等腌臜事闹出来,咱们俩家就都是癞蛤蟆上了床。只是偏偏……”
张行心中微动:“只是偏偏咱们是做事的,人家是坏事的,所以癞蛤蟆上了床,总是咱们吃亏……是也不是?”
“是。”许敬祖笑道。“所以,席若有意,何妨闹出点事来?”
“你呀!”张行指着对方有些无语,乃是摆出了领导架势来。“小许,不是不许玩弄人心,但那一定是要到了必要时候,没有必要的时候做这些事情,收益可有可无不说,指不定哪日就要失控落马……记住了,你的年龄、才能、热情摆在这里,迟早要做帮内骨干的,越是如此,越要懂自制。”
许敬祖赶紧肃然。
“当然,现在是做文书,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也是可以的。”张行复又安慰,俨然还是脱不开对方的阴谋诡计。
正说着呢,张席忽然自行住嘴,然后诧异抬头,随即外面一阵喧嚷,许敬祖也赶紧退到一侧。
须臾,秦宝进来,蹙眉告知:“三哥,贾越醉醺醺被陆夫人亲自带人送回来了,她问你有没有安歇?”
张行一愣,旋即失笑:“告诉她,我素来惧内,妻子未至,孤男寡女,不敢晚间相见。”
秦宝愣了一下,转身去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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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万里行(3)
当夜不提,并无波澜,只是黜龙帮席,出身北地的大英雄、大豪杰张行张三郎亲身至此,到底是遮掩不住的,也的确引了一些动荡,往后三日,此地各方北地本土英杰纷纷前来拜访。
里面包括了三位女团,两位掌管家族生意的夫人,张席全都热情招待,也不说什么孤男寡女,也不惧内了。
且在这个过程中,张行毫不掩饰是来与大司命讨论黜龙帮、荡魔卫合一的,并多次公开重申了黜龙帮给出的基本条件……而与此同时,陆夫人亲至,就在河对岸落脚,俩家却毫无交流,而蓝司命协同陆夫人来,黑司命协同张席来,陆司命也到,听说近一些的另两卫司命也马上到,各种信息混在一起却是瞬间卷起无数谣言。
当然,总体局势摆在这里,普遍性的认知还是没有出现实太多的——黜龙帮已经全平河北,现在更是已经军北地,据说南边已经打起来了,此时自然想争取荡魔卫,不战而屈人之兵,然后一举而全取北地;但陆夫人在内的北地其他势力当然对此不满,所以双方就在大司命这里拉扯了起来。
局势稍明之后,城内不免人心动荡起来,毕竟,谁还没有个立场利害?
只是在这种猝然的大变故之下,尤其是这一城之内汇集了可能是此时对北地影响最大的三个人,倒是让人有些不敢轻易声表达了。
确有些万马齐喑之态。
而到了第四日,白有思来了。
白三娘凌空飞剑而至,临到石城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直接在全城瞩目下飞落,寻到了黜龙帮众人,见到了张行。
而夫妻经月不曾相见,一见面却只先谈了公事。
“十日的期限?那荡魔卫里情形如何?”馆舍后堂内,白有思目送秦宝出门去带“外卖”,转头立即问。“可有倾向?”
张行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最近越来越顺手的许敬祖。
后者会意,赶紧上前来言:“回禀白总管,大司命本人不好说,几位司命态度倒是明显,南边来的黑司命路上就认可了我们的条件,算是我们最大的倚仗;而西面来的蓝司命明显是向着陆夫人,是我们主要的麻烦;至于陆夫人的父亲陆司命,却跟着大兴山东麓的大部分人一样,明显是有些摇摆;此外,那陆夫人亲身至此,其实也只是压住了蓝司命那些本就是西边来的人,并没有真正动摇大宗师的迹象。”
白有思思索片刻,微微颔:“如此说来,陆夫人来了,却还是白来,只还是要看大司命心思了?”
“看大司命心思是自然的。”张行笑道。“不过人家陆夫人到底抢了一招,如何算是白来?你想一想,她要是不来,当日那石堂上,就是我与三位司命外加大司命,就是二对一,局势就会直接倒向我们了,可她既来了,便是不说话,那石堂内也是二对二……不就拽住我们了吗?”
白有思一愣,旋即醒悟:“是了,那陆夫人既入了那石堂,不言则言,不举手也总是要算她一手的。”
张行点头:“确实。”
白有思看着对方,稍作思索,然后略显不解:“看三郎你的样子,竟是不在意陆夫人姿态?”
“不在意。”张行摇头道。“陆夫人那里既想自保自立,便总有一战,便是荡魔卫这里,难道就存了一定能成的心思,真要是不成,也真要下定决心打进来,先吃南部,再打西部,最后来这里逼降荡魔卫。”
“这倒也是,不做过一场,北地这么大的地盘,数百万之众,哪里轻易就能入手?”白有思也点头认可,然后却又询问另外一事。“你们比预定时日早了几日,是有什么缘故吗?”
张行便将路中被吞风君惊吓的事情说了一遍。
“吞风君,那大司命没与你有说法吗?”白有思好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