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元乾本人。
他没有看暴怒的武承嗣,而是先对那位宣读诏令的礼部官员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随即,他才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龙椅上那因为他的出现而气势一滞、却又更加怨毒的青年皇帝。
“摄政王!”
武承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锐。
“你来得正好!你给朕解释清楚,这道乱命,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要朕自断臂膀,去讨好那些蝼蚁般的贱民吗?”
李元乾看着他,眼神如同古井深潭,无波无澜。
他没有回答关于“贱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声音依旧平淡:
“陛下可知,何为江山?”
不等武承嗣回答,他继续缓缓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江山,非金殿玉阶,非万里舆图。”
“江山,在田间耕夫汗水滴落的泥土里,在坊市工匠敲打器物的火星中,在边关士卒眺望故乡的月光下。”
“陛下坐于九重,可知一粟一缕之艰辛?”
“可知民力有穷,而贪欲无尽?”
“竭泽而渔,则水涸鱼死。”
“暴敛无度,则民怨国崩。”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火气,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前朝大魏,便是前车之鉴。”
“本王颁布此令,非为削减陛下用度,实为巩固武氏根基,延续国祚。”
“让百姓得以喘息,让民生得以恢复,则税基方固,兵源方足,社稷方能如鼎之镇,永享太平。”
“若依陛下所言,视万民如草芥,肆意征敛,则不出十载,烽烟四起,恐这金殿龙椅,亦非陛下所能安坐矣。”
李元乾说完,不再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武承嗣。
那目光,并不凌厉,却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达本质。
没有威胁,没有压迫,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武承嗣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怒骂。
但在那平静如水的目光下,他所有基于私欲和怨恨的言辞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童,在对一位洞悉世情的智者咆哮。
满朝文武,虽依旧沉默,但看向李元乾的目光中,敬畏更甚。
而看向龙椅上那位失态皇帝的目光,则充满了复杂,甚至……一丝怜悯。
武承嗣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
最终,在那无声的压力下,他踉跄一步,跌坐回龙椅之中,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恐惧与极致怨恨的光芒。
这一次朝堂对峙,他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未能阻止新政,反而在群臣面前,彻底暴露了他的狭隘、无知与不堪。
最后李元乾微微踏出一步,轻轻喝道:
“为了苍生,还请陛下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