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好友端起杯子,伸出舌头?试了试水温,确定不太烫之后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像是喝干了一杯酒似的。
他又委屈又生气地说:“他们都回?来过?了,居然不等我回?家就又走?了!”
诸伏景光注意到好友的脸颊有水珠落下,他不敢确定那是眼泪还是雨水。
诸伏太太猝不及防听到如此?事态发展,她也感到无法理解了。
你说这对家长不关心孩子吧,他们一听孩子遭灾就回?来了;说他们关心孩子吧,一听孩子没事,他们又跑了。
孩子遇到这么危险的天灾,做家长的居然连一句关心都没有,这对父母也太不靠谱了吧。
驾驶车辆要考证,做父母是一点儿?考试都不需要。
诸伏太太顾不上降谷零一身的水,一把抱住的小孩儿?,拍着?他的背脊安慰道:“零别哭,你就当?我是你的妈妈就好。”
降谷零别扭地摇摇头?,看了一眼诸伏景光。
他小声地又坚定地说:“不要,这样hiro就要做我的兄弟了。”
诸伏景光凑近了问:“你不是很想让我哥哥做你哥哥吗?不能带上我这么个弟弟吗?”
这话说得有点儿?拗口,反正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降谷零苍白的脸颊泛上一点红,磨了磨牙,“hiro就是hiro,无论是做哥哥还是做弟弟都不行。”
也不知道小孩子别扭个什么劲儿?,大约是小学生看多了特?摄片,对于“战友”这个概念的坚持吧。
不过?降谷零这么一别扭,倒是脱离了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变得有生气起来。
诸伏太太松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小孩儿?有点儿?精神?头?了,就赶紧催着?他去换身衣服,洗个澡。
天气热本?就穿得单薄,又在大雨里淋了一身。前些?天就已?经吃不好睡不好,很是遭了一番罪了。那时候条件那么差都没生病,可别回?家了反而生病。
降谷零被踩了一路湿脚印上了二楼,直奔浴室。诸伏景光则翻了件干净的衣服给好友。降谷零在诸伏景光家睡觉的次数也不少了,存放了不少衣服在这儿?。
等一切都忙完,再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诸伏高明面前,诸伏景光已?经有些?接不上刚才的话题了。他从九州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平复了,此?时倒有些?坦然自若的模样,任由兄长提问。
“……”这下换诸伏高明不知该怎么说了,他犹豫了片刻,这才问道:“你在外面所用的钱……”
“我没有把那栋别墅中的黄金用作私人用途。”诸伏景光举起右手,发誓道:“我私人所用的所有资金都来源于自己的努力。”
至于是怎样的努力,他就不再与?兄长解释了。不将黄昏别馆中的黄金用于私人用途,是诸伏景光最初就对诸伏高明许诺过?的。如今诸伏高明见到弟弟这么大手大脚花钱,会有这一疑问也是正常。
只?见刚刚成年的兄长微微叹了口气,“你本?就是个成年人,我不应约束你。只?是不明来源的资金也会引起外界注意,还是小心为好。”
上一世,从东都大学法学院毕业的诸伏高明就熟读律法,只?是由于个人因素,进了警局。如今的诸伏高明,虽然还没有成为东都大学的学生,却因为弟弟总是做些?在法律边缘试探的事情,早早地就开始熟悉律法。还学习了一些?只?有行业内部才知道的秘辛,就怕诸伏景光带着?降谷零在歧路上越奔越远。
真正体会过?诸伏景光的能力,又接受了弟弟内里是个26岁成年人的灵魂,诸伏高明已经将自己放在了辅助的位置上。确切地说,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某天诸伏景光在缉拿组织的过?程中,不慎遭到了与?组织相关的企业的起诉,他必须确保自己有能力与?对方的法务部硬碰硬。
务必将弟弟保下来。
在那之前,他希望当?事人能对他全盘托出,做过?什么、正在做什么和即将做什么,不要有任何错漏。拥有全面的信息可是律师获胜的前提条件之一。
两兄弟的对话以诸伏高明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作为结尾:“要知道,就算是黑帮也是交税的。”
诸伏景光苦笑,赶着?去照看降谷零的情况。
降谷零热腾腾地从浴室出来,诸伏太太指挥诸伏先生,送了热牛奶上楼。老父亲看着?三个男孩喝了牛奶,这才放过?他们。
诸伏宅中的几个人都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灾难,所有人都又困又累。安排好降谷零,大家就各自上了各自的床,享受久违的柔软了。
一切都安顿下来,阖上双眼,思绪陷入寂静中,诸伏景光才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疲惫。似乎进入了三次副本?的21天与?遭受海啸的3天加在一起,整整24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一般,同时抽取他的体力、精力与?理智。
他能感知到自己陷入了一个长久的梦境,无数次重复着?自己曾经的26年。他以第三者?的角度观看自己面对惨案的无能为力,感受自己的成长和成长后依然什么都做不到的听天由命,卧底后对兄长与?好友的歉意。
他是审判者?,审判自己所做过?的一切是错还是对。他也是执行者?,为自己的错误打上烙印,疼得心口发颤。
如同酷刑般的梦境结束时,诸伏景光睁开眼,立刻就被耀眼的白色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好容易眯缝着?眼睛看到外面了,入目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还没明白今夕是何夕,此?处又是何处。他先感到嘴唇干燥起皮,喉咙渴得像是要冒火了。可他甚至抬不起手臂,连转头?都非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