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铜锁扣死了院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剪秋面色惨白,惶惶不安地在院内踱步,如同困兽。王爷此举,已是将主子彻底幽禁,往后日子该如何过?
宜修却只是静静立于窗边,望着那扇再也打不开的门,眸中冰雪依旧,未起半分波澜。囚禁的只是这具肉身皮囊,于她翱翔于九天寒月之上的道心,何碍?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心念微动,道境自然显现,周身那股清冷之气反而愈凝实。
“剪秋,”她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不必惊慌。尘缘既暂阻,正是潜心之时。”
剪秋看着她主子那仿佛冰封般的侧脸,奇异地,那份恐慌竟真的慢慢平息下来。她重重点头:“是,主子。奴婢陪着您。”
自此,这座院落成了王府中真正的孤岛。一日三餐由苏培盛指定的心腹太监按时送入,除此之外,再无人声。胤禛再未现身,仿佛已将这方天地彻底遗忘。
宜修对此求之不得。她日夜修炼不辍,引太阴之华,炼玉镯之精,体内那缕冰寒气流日益壮大,运转周天时,经脉中恍若有冰晶流淌之声。她的容貌气质愈脱凡俗,肌肤剔透得不似真人,偶尔在月下,周身会泛起一层极淡的、肉眼难以察觉的莹莹光晕。
剪秋亦步亦趋,虽依旧感应不到所谓“气”,但长期静坐,心性愈沉静,眼神也褪去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几分安然。
然而,这份死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黄昏,苏培盛亲自带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一口箱子进来,面色尴尬又惶恐。
“侧福晋,”他不敢看宜修的眼睛,低着头道,“王爷……王爷吩咐,府内要清点库房,这些……这些经书道藏,放着也是霉坏了,不如……不如清理出去……”
箱子里装的,赫然是之前胤禛下令搜罗来的所有佛经、道典,甚至一些杂谈异志,只要沾点“修行”边的,尽数在此。
剪秋瞬间明白了王爷的意图,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这是要断了主子的念想啊!
宜修的目光落在那些书册上,沉默了片刻。就在苏培盛以为她会动怒或哀求时,却听她淡淡道:“既是王爷吩咐,便依王爷之意处置便是。”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处理一箱垃圾。
苏培盛愕然抬头,对上宜修那双冰封的眸子,那里面的确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一点点惋惜都没有。他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得讷讷道:“嗻……那奴才……奴才这就拿去……拿去烧了……”
“嗯。”宜修应了一声,竟转身走回内室,继续打坐,仿佛刚才生的一切微不足道。
苏培盛看着那抹绝尘而去的背影,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连忙让人抬着箱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院角很快升起了火焰,书页在火中蜷曲、焦黑、化为灰烬。剪秋看着那火光,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为主子感到无尽的委屈。
宜修却在室内,缓缓睁开了眼。腕间玉镯传来温润的凉意,脑海中,那篇无情道的总纲愈清晰深刻,根本无需凭借外物经文。烧了便烧了,于她而言,不过是少了些尘世灰尘。
真正的道,在心,不在书。
消息传回书房,胤禛听完苏培盛战战兢兢的回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她竟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连她倚仗的经书被焚,她都无动于衷?!
这种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几乎让他狂!他现自己所有的手段,在她那该死的“无情道”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一种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他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人能彻底无情!她一定还有在乎的东西!只是他还没找到!
是什么?是什么?!
是家族荣辱?是自身安危?还是……
胤禛猛地站起身,眼中掠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既然寻常的刺激无用,那便来点更狠的!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吓得一哆嗦。
“去查!”胤禛的声音冰冷刺骨,“给本王仔细地查!乌喇那拉府上,尤其是她那个额娘,还有那个弟弟五格,最近可有什么动向?有无行差踏错?有无任何可供拿捏的把柄!”
他就不信,若将她母族至亲的性命前程握在手中,她还能这般“天塌不惊”!
“嗻!”苏培盛心头巨震,王爷这是……要对侧福晋的母家下手了?!他不敢有违,连忙退下安排。
数日后,消息陆续传来。宜修的生母早已病逝,但其同母弟弟五格,年纪尚轻,在乌喇那拉府中并不受重视,偶尔有些纨绔子弟的行径,但并无大错。
胤禛听着,眼底寒光闪烁。没有大错?那便制造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