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风,似乎因着和亲王重伤难愈与高贵妃骤然病倒,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与沉寂。明面上的波涛汹涌渐渐平息,暗地里的揣测与惶恐却仍在宫墙间流淌。
魏璎珞的心,却比往日更定了几分。剪除了宫外最大的仇敌与宫内最嚣张的祸患,她终于能将更多心神,放在长春宫内,放在她最想守护的人身上。
皇后面上虽依旧温和,但魏璎珞能感觉到,那温和下掩藏的一丝疲惫与忧虑。弘昼毕竟是皇室亲王,高贵妃亦是多年妃嫔,接连出事,难免让人心浮动。
而尔晴,伺候得越殷勤周到,只是那眼神流转间,偶尔泄露的精明算计,逃不过魏璎珞刻意留心的眼睛。
这日,皇后午歇醒来,神色有些恹恹的,望着窗外一株开败了的玉兰出神。
魏璎珞端上一盏温热的红枣茶,轻声道:“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后回过神,接过茶盏,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宫里,花开花落,人来人往,有时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魏璎珞沉默片刻,忽然跪了下来。
皇后一惊:“璎珞,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魏璎珞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奴婢有要事禀报,此事关乎娘娘安危,关乎七阿哥,甚至关乎整个长春宫。但此事……匪夷所思,奴婢恳请娘娘,无论听到什么,都先信奴婢三分。”
皇后见她神色凝重不似作伪,放下茶盏,坐直了身子:“你说。本宫信你忠心。”
“此事……需屏退左右。”魏璎珞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尔晴和明玉。
皇后微微颔:“尔晴,明玉,你们先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尔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仍是恭敬地应了声“是”,退了出去,细心地掩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皇后与魏璎珞两人,静得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魏璎珞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那段深埋心底、荒诞却真实的前世记忆,缓缓道出。从她因亲姐姐之死入宫,到现弘昼罪行,裕太妃灭口,再到她设计复仇,引得皇帝注意,一步步走上妃位……她说起皇后的第二个孩子如何夭折,说起皇后的抑郁与绝望,说起尔晴如何表面忠心,背地里却因嫉妒与野心,将皇后的信任践踏脚下,甚至说出“奴才爬上了龙床”那般诛心之言,最终成为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说起容音姐姐从角楼一跃而下的决绝,说起皇七子永琮早夭的惨痛,说起自己虽登上皇贵妃之位,为皇后报了仇,最终却为救五阿哥,死于袁春望调换的毒虫之下……
她的声音平静,甚至没有太多起伏,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唯有在提到皇后自尽、七阿哥夭折时,声音才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和哽咽。
皇后的脸色,随着她的讲述,一点点变得苍白,握着扶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魏璎珞,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剧烈的痛楚,以及一丝深切的茫然。
“……奴婢再睁开眼,便回到了现在。”魏璎珞伏下身,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娘娘,奴婢知道此事荒诞不经,如同梦呓。但弘昼之事,高贵妃之病,便是奴婢为改变命运,所为的第一件事。奴婢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生!”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皇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消化着这骇人听闻的真相。那些她隐约感到的不安,那些潜藏的危机,竟然……竟然在另一个“可能”里,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尔晴的背叛,孩子的夭折,自己的绝望自戕……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扎进她的心脏。
她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魏璎珞急忙上前扶住。
“容音姐姐!”情急之下,魏璎珞喊出了那个藏在心底的称呼,眼中泪水滚落,“我知道你难受,我知道你不敢相信!可是……可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永琮他还那么小,您忍心看他……”
“别说了!”皇后猛地抓住魏璎珞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她盯着魏璎珞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真切的悲痛、悔恨与无尽的担忧,没有一丝虚伪。这眼神,做不得假。
“……本宫……信你。”皇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她闭上眼,两行清泪终是滑落下来。不是为自己那悲惨的“结局”,而是为那个年幼丧子的母亲,为那个被信任之人背叛、绝望到放弃生命的自己。
“那些事……不会再生了。”皇后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脆弱被一种坚毅的光芒取代,“本宫绝不会让永琮有事,绝不会再让小人得逞!”
魏璎珞心中大石落地,泪水流得更凶,却是带着释然与希望。
“至于尔晴……”皇后眼神冷了下来,“本宫自会处置。”
正在此时,殿外隐约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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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与魏璎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皇后深吸一口气,迅整理了一下情绪,恢复了平日的端庄,扬声道:“何人?”
殿门被轻轻推开,尔晴端着一个小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娘娘,您和璎珞说了这许久话,奴婢炖了盏燕窝,给您润润喉。”她目光飞快地扫过魏璎珞微红的眼眶和皇后略显苍白的脸色,笑容不变,“方才明玉不小心碰倒了廊下的花盆,惊扰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