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玩意儿不是哪个工部老吏丢掉的河工算筹表?”
王离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项羽手中接过那卷触手冰凉、布满凹凸点阵的黑色金属箔。他翻来覆去地看,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想象中蕴含毁天灭地之能的“星纹秘宝”,竟然是这么个看起来异常精密、却又透着十足实用主义气息的物件?
项羽此刻已简单处理过伤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玄色劲装,坐在格物院临时营地的行军榻上,闻言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淤青,带来一阵刺痛。“老子用半条命换来的,你当是废纸?”他声音依旧沙哑,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那双虎目深处,似乎多了一些沉淀下来的东西。
“王将军,项行者,此物绝非寻常!”公输哲几乎是扑过来的,一把从王离手中“抢”过金属卷,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情人的脸颊。他掏出放大镜,几乎是趴在上面观察那些凹凸点阵,呼吸急促,眼中闪烁着极度亢奋的光芒。“看这纹路!绝非铸造或雕刻,倒像是…像是某种极精密的冲压或蚀刻!还有这材质,非金非铁,韧性极佳,密度却不高…妙!太妙了!”
腹朜大师也走了过来,他显得比公输哲沉稳许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他轻轻抚摸着卷轴边缘那斜向的榫齿,又看了看背面阴刻的经纬网和数字。“此物…暗合天地方圆之数,这经纬网格,绝非装饰,更像是…定位与计算的基准。还有这榫口,精妙绝伦,严丝合缝,老夫毕生所见机关精巧,无出其右。”他看向项羽,目光深邃,“行者,此卷入手时,可有何异状?”
项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微微蹙眉:“异状?拿到手里,感觉…更沉了点?好像跟我体内的罡气…有那么一丝丝呼应,很微弱。还有就是,脑子里好像闪过几个画面,像是…沙袋垒成高墙,柳条穿插其中,还有水浪拍打的景象,很模糊。”
“能量共鸣!信息灌注!”公输哲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虽然极其微弱,但证明了这卷轴确实能与特定生命体或能量场互动!它不是在等被人‘看’,而是在等被人‘理解’!”
就在这时,一名格物院院生捧着连接着各种导线的法器平板,快步跑来:“院长!大师!初步能量扫描和结构分析出来了!这卷轴…无法被常规能量穿透,内部结构致密到不可思议!表面点阵蕴含的信息量…庞大得吓人!我们现有的解码符阵,解析度极其缓慢,而且…似乎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特定的‘认知模式’才能完整读取!”
几乎在同一时间,营地中央,那台最为庞大、连接着无数符文管线的远程通讯法器,亮起了稳定的白光。韩谈那特有的、不高却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
“西域前线指挥高台,格物院临时营地,文明守护者席,在线。”
高台之上的韩信,营地内的项羽、王离、公输哲、腹朜,所有人神色一肃。
“席。”韩信对着通讯法器的方向微微颔。项羽也收敛了随意的坐姿,王离挺直了腰板。
“战况简报已收到。星骸祭司伏诛,前线压力骤减,有功。”嬴政的声音透过法器传来,依旧是那种听不出喜怒的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分量,“项羽,伤势如何?”
“死不了。”项羽回答得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影响后续行动。”
“嗯。”嬴政似乎并不意外,“详细战斗报告,尤其是与星骸祭司精神对抗、最终一击的细节,黑冰台会另行记录归档。现在,焦点是你们刚获得的‘星纹残卷’。”
他的话语直接切入核心:“公输哲,腹朜,初步判断?”
公输哲立刻对着通讯法器,语极快地将刚才的现和自己的推测汇报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卷轴材质的奇特、信息存储方式的匪夷所思,以及那可能存在的“认知门槛”。
腹朜补充道:“席,此物工艺远当下,其设计理念,似是将浩瀚知识,以极其精炼的方式,固化于方寸之间。更似…工具书,或者说…标准作业程序?而非单纯的力量传承。项羽行者感受到的筑坝景象,或许正是其记载的某种…工程技术?”
通讯法器那头沉默了片刻,只有微弱的电流嘶声。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远在启明城的嬴政,正在快消化并权衡着这些信息。
“工具书…标准作业程序…”嬴政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语气中听不出倾向,“描述一下卷轴边缘和背面。”
公输哲连忙将卷轴小心地展示在通讯法器的影像捕捉范围内:“边缘有斜向榫齿,像是可以与其他部件拼合。背面有经纬网格和…一些数字,像是标高。”
“……榫齿…经纬网格…”嬴政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项羽,你拿到的是第几卷?”
项羽一愣,他根本没注意这个。还是腹朜心细,在卷轴靠近榫口的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现了一个微小的、类似篆文但结构更简练的刻痕:“席,此处有刻痕,形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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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嬴政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公输哲,腹朜,集中格物院所有算力与解析资源,优先破译此卷。重点,不是追求理解其全部原理,而是尽快搞清它的‘用途’——它到底能用来‘做什么’?能在多大程度上,以何种方式,提升我们现有的能力,尤其是…应对西域当前困局的能力。”
“韩信,王离。”嬴政的指令转向军事层面,“前线防御不可松懈。星骸祭司虽死,但其背后是否还有更高层级的存在,沙暴源头是否与之直接相关,皆是未知。巩固现有防线,扩大侦察范围,尤其是对沙暴深处能量源的监测,不能因一时之胜而麻痹。”
最后,他的声音单独对准了项羽,带着一种深意:
“项羽,‘破晓行者’的职责,并非只有冲锋陷阵。”
“这件‘工具’由你带回,或许并非偶然。”
“在格物院破译出具体用途之前,你亲自参与研究。你的罡气,你与它之间的那丝共鸣,你亲身经历的战斗感悟…都可能成为解开它秘密的‘钥匙’。”
“留在格物院营地,配合一切研究需求。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不得擅自离开,更不得…凭个人意气,再次深入险地。”
通讯结束,白光熄灭。
营帐内一时安静。嬴政的命令清晰无比——项羽被暂时“拴”在了格物院。
王离松了口气,他是真怕项羽杀得兴起,又不管不顾地冲进沙暴里去。他拍了拍项羽的肩膀:“项行者,席说得在理,这玩意儿说不定比砍翻十个星骸祭司还有用。”
项羽哼了一声,没说话,但眼神里没有太多抵触。与星骸祭司一战,尤其是最后那意志层面的碰撞,让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东西,确实不是光靠蛮力能解决的。
公输哲则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他围着项羽,搓着手,眼睛放光:“项行者!快,你再仔细回忆回忆,碰到卷轴的时候,除了筑坝的画面,还有没有别的?身体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能量运行路线有没有变化?我们再测一下你罡气和卷轴的能量共鸣频谱…”
看着公输哲那恨不得把项羽拆开研究的架势,项羽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配合地伸出手臂,让院生们连接各种探测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