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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冰尽苔火生（第1页）

裂牙峡谷，北疆冻土的最前沿。

黎明前的黑暗在这里被扭曲，天空中极光如同垂死巨兽挣扎时撕裂的神经，幽绿、惨紫、病态的蓝，在冰原上投下变幻不定、光怪陆离的影子，将本就狰狞的冰峰和深不见底的冰缝映照得如同地狱入口。风不是吹，是削，是剐，带着零下四十度的锋利，能轻易切开任何裸露的肌肤，将呵出的白气瞬间冻成冰晶，然后碾碎。

王离勒住战马，冰冷的金属马嚼与他呼出的白雾几乎冻结在一起。他横握长枪，枪尖在极光下闪烁着寒芒，如同这冻土本身凝聚的意志。在他身后，是三百名沉默如冰雕的“冰魄卫”，以及他们拼死守护的、一片片尚在培育中的、散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改良冰魄花苔藓”苗盘。这些苔藓，是净化这片被战争毒害的冻土、恢复生机的最后希望。

而他的对面，是沈无咎留下的、如同从噩梦深处爬出的最后造物——一台庞大、扭曲的八足蛛形机械。它的金属外壳上，令人作呕地覆盖着一层厚厚蠕动的“黑苔肉”，那是一种被强行改造、充满腐蚀性与污染性的生物组织，每一条机械足的落下，都在坚硬的冻土上留下嗤嗤作响、冒着紫黑色气泡的腐蚀痕迹。最令人心悸的，是它胸腔部位那裸露的、如同某种活物般不断收缩膨胀的暗红色核心炉心，散出的光芒带着归墟特有的、冰冷粘稠的不祥气息。

它的目标明确而恶毒：直线突入冻土核心区域，撕碎尚未完全连接成网的脆弱苔藓生态，将最后的污染种子，重新播撒在这片刚刚开始愈合的土地上。

“王将军。”蛛形机内部，传来一个经过处理、冰冷毫无波动的预录声音，但那语调，分明是沈无咎那特有的、带着潮湿阴冷质感的腔调，“冻土…也是会哭泣的。只是它的泪水，尚未落下便被寒风抢先冻结。你手中那杆枪…哭得过我这冰冷的铁与火吗？”

话音未落，蛛形机前端的两门旋转机炮已然轰鸣！刺目的火舌喷吐，巨大的弹丸撕裂空气，将坚硬的冻土层和万年冰壁如同纸屑般掀起，混合着被污染的黑色雪沫，劈头盖脸地朝着王离和他的冰魄卫砸来，宛如一场来自地狱的、反向的流星雨！

“结阵！苔网防御！”王离怒吼，声浪在峡谷中回荡，竟暂时压过了机炮的轰鸣。他猛地将长枪顿入冰面，身后三百冰魄卫同时动作，他们披风上镶嵌的、与苗盘同源的冰魄花苔藓被瞬间激活！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从他们脚下蔓延而出，迅在冻土上交织成一张巨大而璀璨的金色光网，网丝由纯粹的生命能量构成，试图缠绕、吸附蛛形机足部那不断滴落的腐蚀性“黑苔肉”黏液。

然而，就在金色光网即将触及机械足部的瞬间，覆盖在机械外壳上的“黑苔肉”猛地一阵剧烈蠕动，无数细小的孔洞张开，喷吐出大股大股粘稠的紫黑色气溶胶！这并非单纯的化学毒剂，而是东海商会融合了赤潮菌特性、专门针对生命能量、并强化了耐寒能力的最后一批“机械-生物混合毒素”！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烫上冰雪，璀璨的金色光网在与紫黑气溶胶接触的瞬间，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光芒急剧黯淡，迅转变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斑块！原本蓬勃的生命能量网络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活力，出现了大面积的萎缩和断裂！反噬的力量沿着能量连接传导回来，王离浑身剧震，握枪的虎口瞬间崩裂，滚烫的鲜血刚刚涌出，便在他冰冷的臂甲上凝结成殷红的冰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开裂的手掌，又抬头望向那依旧在喷吐毒雾、步步逼近的钢铁巨兽，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扯出一个混合着痛楚与亢奋的狞笑：“呵…原来你还会这一手？会反噬的毒瘤…正好！老子这身滚烫的血，今天就给你当引信的燃料！”

“王将军！撑住！”

就在王离准备孤注一掷，以自身气血强行激濒临崩溃的苔藓网络时，后方传来了急促杂沓的马蹄声和熟悉的、带着几分破锣嗓子的呼喊！

是刘邦！他带着一支极其特殊的“援军”赶到了。跟在他身后的，并非装备精锐的士兵，而是一群形形色色的百姓——有从南域赶来的、脸上带着风霜与坚毅的盐女阮姑，她手中紧紧攥着上次“赤潮债券”兑现后获得的凭证，那是她全部的希望与信任；有曾经在归墟矿洞挣扎求生、如今专司拆解东海商会残留机械的“钻山鼠”老吴，他佝偻着背，眼神却像淬火的匕般锐利；还有那个灵巧如游鱼的百越采珠少年阿潜，如今已是黑冰台外围最好的潜行与拆除高手。

刘邦策马冲到王离身边，看也没看那恐怖的蛛形机，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塞到王离染血的手中，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老王！看看！这是沿岸七郡百姓，押你能赢的‘盐引债券’！他们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你身上了！你小子今天要是撂在这儿，他们就得赔得倾家荡产，裤衩子都不剩！所以——”他猛地一拍王离的肩膀，力道大得让王离伤口一痛，“——给老子活着！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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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离握着那袋沉甸甸、仿佛带着万千民众体温与期盼的债券，仰天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大笑！他猛地将皮袋牢牢系在自己长枪的枪缨之下，染血的枪尖再次抬起，直指蛛形机，豪气干云：“好！那今日，便用这孽畜的污血和铁渣，给信任我等的百姓分红！”

“金光增幅镜！上前！”公输哲的声音适时响起。几名格物院工匠奋力推着一台沉重的、如同巨大向日葵般的装置上前。镜面由厚重的铜人板精心打磨而成，内部蚀刻着繁复的〈鼎位〉星纹，它的作用，是将弥散的轩辕金光能量聚焦成一线无坚不摧的“日炙光刃”！但驱动它，需要与金光同源的气血作为引子，而王离，正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对准它的核心！”王离嘶吼，毫不犹豫地将刚刚止住血的右手，猛地按在了冰冷刺骨的镜背星纹中枢上！

嗡——！

镜面剧烈震颤，出低沉的轰鸣！王离手臂上的鲜血顺着星纹的轨迹飞流淌，仿佛给冰冷的金属注入了生命的河流！下一刻，镜面中央猛地爆出无法直视的炽烈白光！一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恐怖高温与净化之力的金白色光刃，如同被神灵挥动的利剑，撕裂了黎明前的最后黑暗，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劈蛛形机！

光刃过处，空气扭曲，冰雪瞬间汽化！那层难缠的“黑苔肉”如同遇到克星，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在光芒中直接碳化、剥落！坚硬的机械足被光刃扫中，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熔断、变形！

“轰隆！！”

庞大的蛛形机失去支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跪倒在冻土之上，激起漫天冰尘。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那暗红色的核心炉心，虽然暴露在外，受损严重，却依旧在顽强地、以一种越来越急促的频率跳动着！炉心外壳上，浮现出刺眼的红色倒计时数字——三！

“不好！它要自爆！”公输哲失声惊呼，“炉心与残余的归墟能量完全共生！爆炸威力足以撕开三十里的冻土层，形成无法弥合的污染裂谷！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冲击波抛飞，然后在这极寒中瞬间冻成…永恒的‘污染冰雕’！”

是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强行拆除，还是眼睁睁看着它爆炸，让所有人的努力和希望付诸东流？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王离。王离的目光扫过面色苍白的公输哲，扫过紧握武器、眼神决绝的刘邦和他的“杂牌援军”，最后，落在阮姑、老吴、阿潜这些普通百姓的脸上。他们眼中没有退缩，只有信任，以及一种近乎固执的、对“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