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江推了推眼镜,他性子比李书达沉稳,看得也更透,语气平静却一针见血:
“暂且不论他之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做法。单说他能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早得到这个消息,并且迅开始行动,这份心机和钻营的本事,就非同一般。他这是要把所有潜在的优势,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站在董江身边的杨雨寒,脸上却露出了明显的担忧,她轻轻拉了拉董江的衣袖,欲言又止:“董哥,你……这次……”
她知道,这个名额对董江意味着什么。
董江明白她的意思,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失落,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摆了摆手宽慰道:“我没事。”只是那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董江身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原因无他,论资历和条件,董江确实是知青点里最有资格竞争这个名额的人之一。
说起来,胜利大队前年就曾分到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
当时采用的是相对公平的竞争方式,全大队(包括知青)里,符合条件的、上过高中的拢共才五个人。
五人通过一场统一的文化考试,最终,大队长段定国的小儿子段运聪考了第一,名正言顺地拿到了名额。
而当时,董江以微弱的差距屈居第二。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或者说是许多人心照不宣的预期,上次名额给了本地青年,这次无论如何也该轮到表现一直优秀、资历最老的知青董江了。
这也是为什么前院的知青们这次格外关注,甚至抱有一丝希望。
可偏偏,半路杀出个沈延敬!
他如此煞费苦心地成了支书的乘龙快婿,其目的昭然若揭。
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李建党书记为了自家女婿,很可能会动用影响力,将这个名额运作给沈延敬。
所谓的公平竞争,在权力和人情面前,恐怕会变得苍白无力。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连原本对名额有些想法的人,心里也都凉了半截,更别提最有希望的董江了。
院子里一时无人说话,只有一种无声的压抑在弥漫。
沈延敬这看似“爱情事业双丰收”的风光背后,无形中已经打破了某种平衡,让原本就激烈的竞争,蒙上了一层更为复杂和灰暗的色彩。
而被众人或鄙夷或记恨的沈延敬,此刻在李支书家看似风光的新房里,处境却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般惬意。
毕竟,知青点那些年轻人都能一眼看穿的算计,没道理在基层权力场中浸淫多年的李建党本人会想不明白。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沈延敬这般急切地攀上他李家,所图绝非仅仅是他闺女李丁香这个人。
可眼下,李建党却是头疼欲裂,有苦难言。
无他,自家那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闺女,正不依不饶地跟他闹呢!
李丁香早已被沈延敬用“广阔前程”、“未来可期”之类的甜言蜜语洗脑得彻彻底底,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
只要她男人上了大学,那就是鲤鱼跃了龙门,将来分配工作,至少也是个干部,她就是干部太太,再也不用在这土坷垃里刨食,能跟着去城里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