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油盐不进,秦晔的眼神暗了又暗,李内侍一看皇帝面色不佳,当即放开嗓子嚎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堂堂魏王大公子杀人不认账啦!”
“你喊也没有用。”阿穆勒又重复了一遍,“箭不是我的。”
“这、这春狩大家用的都是一样的箭,”先前开口那人说道,“大公子你何必嘴硬呢?”
阿穆勒瞪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但叶可可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阿穆勒的弓和箭都是秦晔特意找人打的,外型虽与官制一样,实际一上手就能知道差别,眼下那李内侍虽捂得紧,但见过真货的叶可可都能看出那不过是围场提供的官制箭矢,更遑论实际使用的阿穆勒了。
眼下只要将弓箭的特殊之处说出来,阿穆勒便可以轻易脱罪,但他绝不会说。
在旁人——特别是秦斐眼里,魏王府的两兄弟可不是能互赠礼物的关系。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叶可可打了个圆场,“既然大公子说箭不是他的,那还请护卫大哥循着雁群飞过的地方找找,看看可否有被射下的雁子。”
在场诸人皆知阿穆勒曾在街上救过她,对这段帮腔毫不吃惊,张如海甚至赞道:“要不还是您细心呢,来人,赶紧——”
“不必了。”秦斐打断了他,“可可心善,朕却没有那么容易心软,殿前失仪还嘴硬,先断他一条腿!”
“这……”张如海和先前那人均是一呆,唯有李内侍叫得仿若杀猪。
几名金吾卫听命上前,奈何阿穆勒确实高大,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见他们踌躇,秦斐眉头皱起,“还不动手!”
然而,率先动手的却不是金吾卫,而是阿穆勒,只见他从背后的箭囊取出一支,搭弓对准了大帐方向,手指一松,箭矢疾射而出!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其他人都反应不及,只觉一阵劲风刮过,就见先前还在打滚儿叫痛的李内侍脖子上被羽箭射出了一个大洞,鲜血向后喷溅在帐上,双眼暴突,眼看是不活了。
“秦皓!”张如海的尖叫几乎破了音,“你是要弑君吗?!”
“你们非说那箭是我射的,”阿穆勒放下持弓的手,“那就我让你们看看中我一箭是何种模样。”
“好……好、好!”秦斐脸色由白转青,“真是魏王叔的好儿子!”
“来人!秦皓目无王法、罪大恶极!给朕就地诛杀!”
这一次金吾卫动作麻利了许多,然而阿穆勒是上过战场的人,哪有那么好抓?只见他一个虚晃便冲出包围,两三下蹬上等在一旁的马匹,随着马屁股便是一脚,那马吃痛,对着人群直直撞来!
在一片人仰马翻之中,叶可可突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立时一轻,回过神来已到了马上。阿穆勒单手虚扣少女的咽喉,对着马下的人喊道:“你们再过来,我便拧断这小丫头的脖子。”
说完,他又对着叶可可道:“陛下铁了心要害我,你要是配合,等我突出重围就放了你,你要是不配合,就当报了我前几日的恩情吧!”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张如海一听就慌了,“这可是丞相的千金!”
此言一出,阿穆勒犹豫与否还不好说,同样举起弓箭的金吾卫倒是犹豫了起来。
“秦皓,”秦斐的语调也缓了一些,“这围场外皆是重兵,你是跑不掉的,把可可放了,朕不追究你行刺一事就是了。”
“后退。”阿穆勒说道,扣在叶可可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秦斐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好似毒蛇吐信。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抬手给他们放行。
金吾卫缓缓让出了一个缺口,阿穆勒掉转马头,带着叶可可没入山林。此时群臣和北衙十六卫还散落在围场之中,秦斐想要下令调动卫队也许时间,阿穆勒驱使战马一直往西走,直到树林越来越茂密,山坡越来越陡峭,才下马把叶可可放到了一块巨石上。
“用不到你了,回去吧。”阿穆勒拍拍战马的屁股,示意它往回走。
“他们会循着它找过来的。”叶可可说道。
“要的就是他们找过来,却不知道我具体的去向。”阿穆勒把弓背在了身后,扫去二人走过的痕迹,“只有让他们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才顾不上去为难世子。”
“你又喊他世子了,”叶可可说道,“其实魏王殿下从没想过换掉他,对吗?”
阿穆勒动作顿了一下,“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个,世子说得对,你确实胆子很大。”
“不可以问吗?”叶可可坐在大石晃了晃腿,“那你当作没听到好了。”
“不,事到如今,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男人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爽朗笑容,“是的,王爷一直在等他回去。”
“那第二个问题,”叶可可说道,“今日之事,魏王陛下料到了吗?”
“料到一半吧……”阿穆勒说道,“王爷想过皇上会借机发难,但这么迫不及待还是大大出乎了意料,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应对的这么仓促。”
“最后一个问题,”叶可可收起了笑容,“这事秦晔知道吗?”
阿穆勒想也没想:“不知道,无论是对王爷还是对我,世子都一无所知,因为这样……他才更安全。”
说完,他直接冲着叶可可跪了下去。
“叶小姐,方才挟持你是迫不得已,之后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但此时此地,我秦皓,魏王府亲卫指挥使,求你帮帮我。”
“你在校场故意掠走我,除了缺个肉票,果然另有所图。”叶可可托着腮,嘴巴嘟了起来。
“我也是没其他法子了。”阿穆勒说完就苦笑了起来,“毕竟这京里,还在乎世子性命的,恐怕就只有你和宣王府了。”
“选宣王应该比我好?”叶可可不太确定。
“宣王殿下或许更有权势,但是,比起他,我更愿意相信你一些,说不定……我确实被世子影响了吧。”
这么说着,他解下了腰间的一块令牌,郑重地递给叶可可。
“这是指挥使令牌,拿它就如魏王亲临,足以调动所有亲卫。”
“只要能度过这关,以后但凡有任何事,只要你需要,魏王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没能说完,因为叶可可伸出脚,踩在了男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