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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一箭双雕（第1页）

拓跋弘屏退左右，独坐片刻，眉宇间的烦躁仍未散去。他沉吟了一下，扬声道：“来人，去请公主过来。”

不多时，明月公主款步走入。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衣裙，神色清冷，只是眼底似乎比平日更沉寂几分。“王兄，你找我？”

拓跋弘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待明月坐下，他打量着她，直接开门见山：“你和那位四皇子，近日相处得如何了？”

明月眼睫微垂，端起侍女奉上的奶茶，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声音平淡无波：“四殿下温文守礼，安排周到。”

“只是如此？”拓跋弘挑眉，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带着兄长的审视，“还在想……西凉那个人？”

明月握着杯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熟悉的草原和那个如今已变得遥远的身影。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涩然：“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父王的决定，西凉的需要，从不由我选择。那个人……他如今无权无势，自身尚且难保，又能如何？”她的话语末尾，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拓跋弘看着妹妹强装的镇定，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心疼，也有身为王族继承人的无奈与强硬。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明月，听王兄一句，忘了他吧。”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残酷：“且不说他如今自身难保，给不了你任何庇护。就算他仍有昔日风光，父王也绝不会允许你嫁给他！你的婚事，从不是儿女私情，而是邦交利器。你的归宿，必须是大周最有价值的皇子，能为西凉带来最大利益的人。这一点，你心里清楚。”

明月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有冰层碎裂的细痕，流露出深藏的痛楚与无力。她何尝不清楚？从她被选定为和亲公主的那一刻起，她就亲手斩断了与那片草原、与那个人的所有可能。

她缓缓放下杯盏，杯底与桌面接触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站起身，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摇摇欲坠的内心。“王兄的话，明月一直记得很清楚。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拓跋弘看着妹妹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和亲之事需尽快定下来！

几日后，拓跋弘带着明月公主立于殿中，他上前一步，声音洪亮：“皇帝陛下，西凉诚心与大周结永世之好。我王妹明月对四皇子殿下亦颇有好感。为促两国邦交，小王恳请陛下，尽快将和亲之事定下，以安两国臣民之心。”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明月公主身上。

明月公主今日穿着一身正式的西凉宫装，容颜清冷绝艳，她微微抬眸，最终落在站在皇子队列中的四皇子宇文珏身上，声音清晰而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皇帝陛下，明月愿意与四皇子和亲，永结同好。”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虽然众人早有预料，但由公主如此直接地在朝堂上表明意愿，还是让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皇帝的目光转向四皇子，带着审视与询问：“老四，公主心意已决，你的意见呢？”

宇文珏下意识地垂眸，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梅林溪边，苏芷提着裙摆追逐蝴蝶，阳光下那灵动欢快的笑靥，以及她红着脸唤他“四殿下”时的模样。

那影像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却让他的心湖泛起一丝极其细微、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涟漪。他迅收敛心神，将所有杂念压下，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贯的温润谦和。他上前一步，对着御座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愿意迎娶明月公主，为我大周与西凉之友好，尽一份心力。”

三皇子宇文铭却忽然出列，朗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和亲之事关乎国体，涉及两国长远，是否应当……慎之又慎？”他语气恳切，“四弟与公主毕竟相识日短，仓促定下，万一……”

“慎之又慎？”皇帝尚未开口，拓跋弘已不耐地打断，他挑眉看向三皇子，语气带着几分草原人的桀骜与嘲讽，“三殿下是何意？莫非是觉得我西凉公主配不上四皇子？还是认为我西凉的诚意不够？如今我王妹与四皇子两情相悦，三殿下此时横加阻拦，是有何高见？或是……对我西凉有何不满？”

皇帝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看向三皇子：“铭儿，公主与珏儿皆已表态，你还有何意见？”

宇文铭被拓跋弘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又见父皇面露不悦，心知此刻再反对已是徒惹嫌疑，只得强行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怒火，垂下头，咬牙道：“儿臣……并无意见。只是希望四弟与公主日后能和顺美满，方不负两国期望。”他这话说得勉强，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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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而看向拓跋弘与明月，脸上露出笑意：“既然如此，和亲之事便就此定下。礼部即刻着手筹备相关事宜，择吉日举行大婚。”

“谢皇帝陛下！”拓跋弘与明月同时行礼。

朝议散去，宇文珏随着人流走出大殿，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说出“愿意”二字时，心底那瞬间掠过的、莫名的空洞感从何而来。而三皇子宇文铭落在最后，盯着四皇子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毒液。

老四，别高兴得太早

几日后的下午，明月公主邀请四皇子在临水小轩相见。

宇文珏到时，明月已屏退左右，独自坐在轩中，面前煮着一壶奶茶，香气袅袅。她未着宫装，只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裙，映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更显清冷孤寂。

“公主相邀，不知有何要事？”宇文珏在她对面坐下，语气是一贯的温和有礼。

明月为他斟了一碗奶茶，动作优雅，却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上，声音平静无波，开门见山：“四皇子殿下，与你和亲，并非明月本意。明月知道殿下心中应该也有属意之人。”

宇文珏端着茶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有所属？这个词让他心头莫名一悸，苏芷那张明媚灵动的脸再次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但他很快便将这丝异样压了下去，面上不动声色：“公主何出此言？两国和亲，乃邦交大事，无关个人私愿。”

明月轻轻摇头，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看透世情的了然弧度：“殿下不必与我虚与委蛇。那日梅林，你看苏姑娘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顿了顿：“我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被家族、被国势推着走到这一步。既然如此，何不寻一个对彼此都更轻松的方式？”

宇文珏眸光微凝，终于正视起眼前这位看似柔弱，实则内心通透坚韧的公主：“公主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假结亲。”明月说道，“对外，我们是陛下赐婚、两国交好的象征，履行所有必要的仪式和责任。对内，我们互不干涉，你可以继续守护你心中所想，我亦能保有我的一方清净。待到合适的时机——不再需要这桩婚姻作为纽带时，我们再寻个由头和离。”

她说完，静静地看着宇文珏，等待他的回应。小轩内一时寂静，只有煮茶的咕嘟声细微地响着。

宇文珏垂眸，看着碗中晃动的奶白色液体，心中波澜起伏。

假结亲，互不干涉，伺机和离……这无疑是在当前困局下，对他最为有利的选择。

他沉吟良久，方才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明月：“公主此法，确实能解眼下之困。但，公主为何要如此？这对你而言，似乎并无好处，反而可能损及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