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猪八戒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凌阳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也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
他收回仰望的目光,视线落在庭院中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上,声音依旧平稳:
“为师蒙陛下看重,被招主持法事。”
“后来,为师因些许微末之识,曾蒙当今陛下垂询,于御前论及治国之道。”
他顿了顿,语气怀念:
“犹记当时,为师曾与陛下谈论治国之道——治大国如烹小鲜,”
“大国,若烹小鲜,陛下言太平盛世,当以无为而治,轻缓徐行,方是长久之策。”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如同磐石沉入深潭:
“然……”这一个字,语气陡然加重。
“然若逢纲纪崩坏、邪风炽盛之乱世,则必当行雷霆手段,施以重典,当以霹雳之威,震慑宵小,涤荡乾坤。”
“需用这世间最硬的大棒,狠狠敲碎那些歪风邪气的骨头,或辅以甜枣,或只施大棒。”
“唯有如此,方能拨乱反正,重立规矩,方能……大展拳脚!”
凌阳的目光终于转向了土坑中那颗惊骇欲绝的猪头。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海面:
“彼时,为师对陛下言‘陛下圣明。”
“我佛虽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却也自有金刚怒目之时。’”
“一味宽仁,一味怀柔,世人便只道你软弱可欺。”
“你的包容,只会被当作怯懦。”
“你的慈悲,只会被当作纵容。”
“陛下闻之,龙颜大悦。”
凌阳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喜悦,只有冰冷的陈述,“遂赐下长安城外良田百顷,以彰其言。
“为师西行前,已将此田产挂靠在寺庙之上,免去了周遭贫苦无依之民的田租。”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终于还是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猪八戒身上,那目光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了:
“今日……八戒。”
“如今看来甜枣对你来说是不起作用了,给你一颗甜枣,你还想要一捧,当真是贪欲难填。”
“你既冥顽不灵,屡教不改,视师门清规如无物,视戒律如儿戏……今日为师便让你亲身体会一番。”
——
“何为……金刚手段!”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悟净。”
凌阳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口吻。
沙僧一直沉默地侍立在侧,垂手恭立,此刻闻声,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
他立刻躬身应道:
“弟子在!”
“你去行李中,”凌阳的目光投向黑暗中静室的方向,
“将为师那件灰色内衬僧衣取来。”
“是,师父。”
沙僧闻言,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这个二师兄,随后转身,朝着黑暗中的卧室去了。
静室内,月华不再。
沙僧来到墙角堆放行李的地方,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抖。
他快地在衣物包裹中翻找,指尖触碰到熟悉的粗布质感。
他一把将那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僧衣内衬抽了出来。
入手分量甚异。
一种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触感,隔着粗厚的布料,清晰地传递到沙僧的手心。
那熟悉的形状,那令人心悸的硬度……不是前次拿出来的那道箍又是何物?
那个大师兄看了心惊,
那个师父曾拿出来在二师兄头上比划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