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篝火在冰骸王座下跳跃,驱散着亘古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苍凉与死寂。莱娜——自称为“逐星者”与“守墓人”的女人,拨弄火炭的手稳定而干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幽光,仿佛也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旧日星神…残骸?”楚歌靠在冰冷的巨兽肋骨上,重复着这个充满震撼与不祥的词汇。重瞳艰难地聚焦在那巍峨的、由无数庞大冰骸堆积而成的王座上,试图感知其中被封印的存在,却只感受到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与冰冷,仿佛那王座本身就是一个通往宇宙坟场的黑洞。
莱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火焰上,声音低沉而缥缈,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古老传说:
“在星刃玷污这片星空之前,在人类用钢铁凿穿地狱之前…甚至在那七位君主从欲望深渊爬出之前…这片宇宙,曾有真正的‘神’行走于星间。”
“祂们并非人类臆想中的偶像,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宏大、由星辰本身意志凝聚而成的存在。祂们编织星轨,引导文明兴衰,沉默地守护着某种平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面冰冷的寒冰,“‘苍穹之脊’,是祂们中最强大也最…叛逆的一位。”
“叛逆?”林凛虚弱地靠在兽皮垫上,那只被滴入银色液体后恢复些许神采的右眼,微微闪烁着,似乎能捕捉到莱娜话语中蕴含的、更加深邃的信息碎片。
莱娜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悲哀:“是的,叛逆。祂不再满足于沉默的守望。祂认为脆弱的文明需要更直接的‘引导’,甚至…‘净化’。祂试图建造一座能连接所有星辰、汇聚所有智慧与力量的‘巴别塔’,强行提升整个宇宙的维度,创造一个所谓的‘完美纪元’。”
楚歌的心猛地一跳!巴别塔!星刃也在建造巴别塔!这两者之间…
“但祂失败了?”楚歌嘶哑地问。
“失败了。”莱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快意般的冰冷,“宇宙的法则不允许如此狂妄的僭越。其他的星神联合起来,在这片最后的战场上,打断了祂的‘脊梁’,撕碎了祂的星辰羽翼,将祂那濒死的核心封印于此,用万古不化的‘寂灭冰核’冻结,让祂永恒地感受自身的傲慢与失败。”
她抬起手,指向那座冰骸王座:“看吧,这就是祂的棺椁,也是祂的囚笼。而你们脚下的冰层,埋葬着那场神战中陨落的无数星辰巨兽和…其他被波及的文明。”
楚歌和林凛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并非来自低温,而是源于这恐怖而古老的真相。
“那…星刃基地上面的星光井…还有那个‘星母’…”林凛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莱娜的眼中瞬间爆出刻骨的仇恨与厌恶:“星刃?不过是一群窃贼!鬣狗!他们偶然现了这片被遗忘的古战场,挖掘了星神的残骸,用他们那浅薄而肮脏的技术,拙劣地模仿着神之伟力!那口‘井’,不过是他们抽取‘苍穹之脊’残存神力、污染扭曲后的伪物!那个所谓的‘星母’…”
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极其凝重和…忌惮:“…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她似乎与星神的力量同源,却又…截然不同。更加冰冷,更加空洞,仿佛一个披着神之外衣的…掠夺程序。她才是星刃真正的核心和控制者。”
楚歌瞬间想起了苏璃父母的警告——“星母…她不是…”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楚歌挣扎着想站起来,断裂的脊椎在神秘药膏的作用下传来钻心的痒痛,但远未恢复,“我的…另一个同伴,在外面有危险,我必须去救她!”
还有楚璃!那透过诡异连接传来的痛苦求救声如同跗骨之蛆,不断煎熬着他的内心!
莱娜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离开?谈何容易。这里是寂灭冰核的最深处,唯一的出口,就是你们掉下来的那个井口,现在肯定已经被星母的力量彻底封锁或崩塌了。而且…”
她的目光扫过楚歌惨不忍睹的身体和林凛虚弱的状态:“就凭你们现在这样,出去也是送死。”
“那怎么办?!难道困死在这里?!”楚歌眼中闪过焦躁的红光,噬渊之力因情绪波动而微微躁动,吞噬着周围稀薄的能量,却让他的伤势隐隐有恶化的趋势。
莱娜的视线再次落回楚歌身上,尤其是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噬渊之力和那若隐若现的星辰印记,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犹豫、挣扎、最终化为一种决绝。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她缓缓站起身,走向那座冰骸王座。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刺骨的、如同玉石般的巨兽骨骼,声音变得异常肃穆:“‘苍穹之脊’虽然失败并被封印,但祂的力量并未完全消散。寂灭冰核冻结了祂,也保存了祂。星刃抽取的,不过是逸散出来的皮毛。”
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歌:“祂最核心的‘星神之火’,一部分被其他星神打碎散落宇宙(或许这就是‘星髓’的由来),还有最后一丝…就封存在这座王座之下,维系着这个囚笼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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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楚歌的心中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吸收它。”莱娜的语气平静却石破天惊,“吸收这最后一丝旧日星神的本源之火!”
“你疯了?!”林凛失声惊呼,“那是神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也足以将他彻底湮灭!”她见识过星光井能量的可怕,那还只是被污染稀释后的力量。
“对于普通人,甚至是星刃那些所谓的‘星钥’,自然是自取灭亡。”莱娜的目光死死锁定楚歌,“但他不同。”
“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吞噬’的本质,感受到了与星辰的诡异亲和,甚至…感受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却同样古老至高力量的烙印(指暴怒熔炉的残留气息)。”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更重要的是,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不惜一切也要活下去、也要保护什么的…火焰。”
“这丝星神之火,对星母而言是绝对禁忌的存在,是她无法完全掌控、甚至畏惧的力量。一旦吸收,你将成为她的死敌,也将成为暴怒熔炉等一切窥视星神之力存在的目标。但同样,它也可能是在这绝境中,让你获得一线生机、甚至…打破枷锁的唯一希望。”
“选择权在你。”莱娜让开身位,露出了王座基座处一个不起眼的、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复杂符文锁。“触碰它,如果你体内的‘资格’得到认可,或许就能引动那丝火焰。如果失败…最好的结果也是瞬间化为冰雕。”
巨大的风险,与渺茫的希望。
楚歌看着那冰冷的符文锁,又看向怀中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的林凛,脑海中回荡着楚璃痛苦的求救。
他有选择吗?
从未有过。
他推开试图劝阻的林凛,用断裂的身体支撑着,一步步挪到王座之前。每走一步,骨骼都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剧痛几乎撕裂神经,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
他伸出手,覆盖着暗蓝角质层、依旧沾染着血迹的手掌,缓缓按向了那个星光符文。
在接触的瞬间——
嗡!!!
整个冰骸王座猛地一震!无数尘埃从骨骼缝隙中簌簌落下!符文锁瞬间亮起璀璨到极致的光芒,一股庞大、古老、带着无尽威严与不甘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顺着楚歌的手臂,狠狠冲入他的体内!
“呃啊啊啊——!!!”
楚歌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瞬间被冻结!体表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星光的幽蓝坚冰!同时,体内又仿佛有亿万颗恒星在诞生、爆炸!极寒与极热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突!
他的意识被拉扯进了一个幻象——
无垠的星空战场,星辰如同烟花般不断湮灭!巨大的、由光辉构成的身影在咆哮厮杀!一座贯穿星海的巨塔轰然崩塌!无尽的孤独与傲慢最终化为冰封的绝望…
星神“苍穹之脊”最后的记忆碎片和意志,正疯狂地冲击、同化着他的灵魂!
这根本不是什么吸收!这是夺舍!是神骸对本不该触碰禁忌的蝼蚁的最终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