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澳门。氹仔旧城区。
咸腥的海风裹着油炸马介休的油腻气味,钻进逼仄的旧唐楼缝隙。吴君如捏着鼻子,踮脚跳过一滩浑浊的积水,身上那件印着“星探一组组长”的荧光绿工装马甲,在灰扑扑的巷弄里扎眼得像颗信号弹。
“山鸡哥!是不是这里啊?‘福隆新街号天台铁皮屋’?”吴君如扯着嗓子喊,手里皱巴巴的地址条被汗浸得软。
身后跟着的山鸡——新晋“星探一组副组长”——顶着一头桀骜不驯的黄毛,穿着紧身花衬衫,脖颈上挂着条粗金链,活脱脱古惑仔误入片场。他眯眼扫过斑驳门牌,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号!没错!上!”
【天台铁皮屋:蒙尘的混血明珠】
吱呀作响的竹梯通向屋顶。不足十平米的铁皮屋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墙面糊满黄的报纸,墙角堆着空啤酒瓶和废弃鱼篓。一个穿着洗得白校服裙的少女正蹲在地上,用小煤炉煮粥,锅里翻滚着稀薄的米粒和几片菜叶。妈妈已经跟她说了,家里无力供她读书了,隔壁阿婶给联系了一个兼职模特的地方。
吴君如和山鸡的出现,像两颗炸弹投进这方窘迫的天地。
少女抬起头。
时间仿佛凝固。
炉火的烟气中,那张脸如同被上帝亲吻过:
肌肤是混血儿特有的冷白,像上好的东方瓷器,却被灶灰沾了几道黑痕。
五官立体得惊心动魄——深邃的欧式眼窝里嵌着一双琉璃般的浅褐色眼眸,睫毛长而浓密,如同栖息的黑蝶;鼻梁高挺如希腊雕塑;饱满的唇瓣天然带着蔷薇色。
气质却矛盾地糅合着早熟的疲惫与未琢的纯真。海藻般的黑色长随意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即便身处陋室,也透着一股掩不住的高贵。
她警惕地看着两个不之客,像只受惊的小鹿,手里的木勺攥得死紧:“你们找谁?”普通话带着淡淡的澳门腔调。
吴君如瞬间回神,脸上堆起自认最“和蔼可亲”的笑容(实际像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唰地抖开一张彩色宣传页——上面印着浅水湾别墅的碧海蓝天和“寰宇星辉”的金色logo。
“美女!财的机会来啦!”吴君如唾沫横飞,手指差点戳到宣传页上石松(被p得光芒万丈)的照片,“我们是香港最大的娱乐公司——寰宇星辉!老板是谁?世界富!东南亚亲王!石松啊!”
她无视少女茫然的眼神,机关枪般扫射重点:
“我们看中你的潜质!绝世美人胚子啊!跟公司签约,送你去香港接受顶级培训!声乐!舞蹈!仪态!包你红过钟楚红,靓过张曼玉!”
“培训期间月薪oo港币!现金!月月清!不用再煮这些没米粥!”
“安家费五万港币!签了约立刻给一半!等你爸爸妈妈换间大屋!”
五万!一半!
这个数字像重锤砸在李嘉欣心上。她下意识看向墙角那堆空酒瓶——那是父亲昨夜留下的“战绩”。母亲在制衣厂日夜踩缝纫机的佝偻背影浮现在眼前。oo月薪……足够让全家喘口气,甚至让弟弟继续读书……
“怎……怎么证明你们不是骗人的?”少女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希冀,眼神却依旧警惕。
一直抱臂旁观的山鸡突然动了。
他慢悠悠从鼓囊囊的腰包里掏出一捆用银行封条扎好的千元大钞,“啪”一声拍在油腻的小木桌上!五叠崭新的钞票,散着油墨的诱惑气息。
“这两万五,是定金。”山鸡的声音不高,带着古惑仔特有的痞气,眼神却锐利如鹰,“签了意向书,钱你拿走。剩下一半,到了香港立刻给。我山鸡在道上混,说话算数。”他手指点了点桌上石氏集团带钢印的正式文件,“白纸黑字,寰宇星辉的章,你还怕什么?”
铁皮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煤炉上米粥翻滚的咕嘟声。李嘉欣的目光在那捆钞票、彩色宣传页上梦幻的别墅、以及山鸡锐利的眼神间反复游移。十四岁少女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如此巨大而真实的诱惑与压迫。
她咬了咬下唇,蔷薇色的唇瓣被咬得白,最终,颤抖着拿起笔。
少女拿着笔,却迟迟不敢落笔。她回头看向屋角,父亲正坐在破旧的沙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墙角的酒瓶,母亲则在缝纫机前忙碌,背影佝偻。
“妈……爸……”她轻声呼唤。
母亲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疲惫:“阿欣,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