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西北的雷霆手段在麻城化作了春风化雨般的坚持。到这三年,对李云龙和丁伟而言,是与家乡的贫瘠、观念的壁垒、以及盘根错节的地方现实进行的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耗尽心力的“持久战”。
“大别山农业展公司”的根基
“大别山农业展公司”从最初的构想,逐渐落地生根,成为撬动李家坳乃至周边区域变革的核心杠杆。
示范田的成功效应如同涟漪般扩散。在李云龙近乎“赔本赚吆喝”(低价甚至免费提供良种、补贴化肥农药)的策略下,高产杂交水稻和小麦的种植面积迅扩大,覆盖了李家坳及邻近三个生产大队。石松爪哇农场的专家轮番驻点,田间地头的“科技课堂”成了新风景。粮食产量连年跃升,彻底解决了困扰几代人的口粮问题,“饿肚子”成为了历史名词。
菌菇种植大棚从最初的试点,展成拥有二十余座标准化温室的“食用菌基地”,产品经由李云龙的关系,稳定销往武汉、广州,甚至通过石松的网络试探性出口港澳。油茶林经过精心抚育和品种改良,挂果率和出油率显着提升。公司投资兴建的小型现代化油茶加工厂在年投产,生产出清亮醇香的“大别山茶油”,成为市场上的紧俏货。板栗、山野菜的初加工也初具规模。
连接李家坳与乡镇的沙石公路在年完成了最后的拓宽和部分路段的硬化,班车终于通到了村口。高压电线不仅通到了每家每户,还保障了农场、加工厂的稳定用电。小型水库和灌溉网络覆盖了主要农田,旱涝保收不再是奢望。
“云龙小学”和“石松卫生所”成为方圆几十里的地标。学校不仅接收本村孩子,还吸引了邻村学子,朗朗书声是山村最动听的音符。卫生所配备了两名经过培训的乡村医生和基本药物,常见病、小创伤再也不用跋山涉水。李云龙设立的助学基金,已资助了十余名品学兼优的贫困生进入县里、市里的中学就读。
辉煌成绩的背后,是无数次的磕绊与磨合:
从传统小农到公司化运作,观念的转变非一日之功。农场工人迟到早退、加工厂工人操作不规范导致次品率高等问题时有生。丁伟借鉴了部分企业管理经验,结合农村实际,制定了简单有效的奖惩制度,并持续进行技能和安全培训,才逐渐步入正轨。
总有乡亲或拐弯抹角的干部,想托关系让不合格的亲戚进公司,或者想赊账、占点小便宜。李云龙和丁伟深知“人情债”最难还,也最容易坏了规矩。他们顶住压力,坚持公开招聘、按章办事,宁可私下个人掏腰包帮衬困难户,也绝不破坏公司制度。这份“不近人情”,起初招致非议,久而久之,反而赢得了理解和尊重。
虽然为家乡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李云龙和丁伟始终保持着“外商”的清醒定位。他们不介入地方行政事务,与官员保持着必要的距离和商业化的合作关系。只有站在山梁上,看着山下欣欣向荣的景象,听着学校里孩子们的欢笑声,他们心底那份属于“龙伢子”和“老丁”的归属感,才格外温暖而踏实。
年底,当一场瑞雪覆盖大别山时,李云龙和丁伟站在公司新建的办公楼(一座朴素的二层小楼)窗前,望着银装素裹却生机盎然的山村。
“老丁,三年了。”李云龙的声音带着感慨,“李家坳,总算像个样子了。虽然离爪哇农场还差得远,离深圳、广州更没法比,但乡亲们能吃饱穿暖,孩子能上学,老人看病方便,这就够了!咱们这‘外商’,也算没白当。”
丁伟推了推眼镜,微笑道:“是啊,老李。这‘精耕细作’的活儿,不比打仗轻松。但看着这变化,心里头,舒坦。”他顿了顿,“不过,咱们的使命,看来还没完。”
话音刚落,秘书送进来一份加急电报,自广州。
电报内容简洁有力:“云龙兄、丁伟兄:来穗。有要事相商,关乎特区展大计。尤、张盼晤。”落款是广州军区两位主要领导的姓氏。
李云龙和丁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久违的锐利光芒。麻城李家坳的“持久战”告一段落,新的“战役”,在南方那片更火热的土地上召唤着他们。
一九八四年·春·广州——老战友,新战场
羊城的春天,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李云龙和丁伟风尘仆仆地抵达广州,直接被接到了军区小招待所。推开门,两个熟悉的身影大笑着迎了上来。
“老李!老丁!可把你们盼来了!”声如洪钟,身材敦实,正是时任广州军区司令员的尤太忠。
“云龙兄,丁伟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旁边一位气质儒雅、目光炯炯的将军笑着伸出手,是时任广州军区政委的张仲先。
没有繁文缛节,四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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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尤!你这大嗓门,隔着珠江都听见了!”李云龙用力拍着尤太忠的肩膀,又看向张仲先,“老张!你这拿笔杆子的,现在管起千军万马了,当年那‘铁皮喇叭’的功夫没落下吧?”
张仲先大笑:“比不上你老李的‘土炮’威风!丁伟兄,快坐!”
晚宴就在招待所的小餐厅,没有外人,只有他们四个老战友和几瓶特供茅台。几杯烈酒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瞬间回到了那炮火连天的岁月。
“老尤,还记得长乐村不?”李云龙眯着眼,“老子刚当营长,你小子还是个愣头青连长!老子一脚踹你屁股上:‘机枪架那么高,等着给鬼子当靶子?’”
尤太忠佯怒:“踹得老子差点啃泥!不过那一脚值啊,后来打鬼子炮楼,老子就学乖了,专摸死角!”他模仿着当年匍匐前进的样子,引得众人哄笑。
丁伟接口:“那次要不是老李的土炮排硬生生堵住口子,我那个营抄后路也悬。老张,你当时是不是猫在战壕里给我们写表扬稿呢?”
张仲先笑着点头:“没错!那张合影可惜了,底片丢了。不过我记得清清楚楚,老李一脸硝烟,尤太忠龇着牙,丁伟兄你扶着枪,我在中间举着个破喇叭。旅长后来还问:张仲先,你这照片拍的,怎么跟刚打完败仗似的?”
“放屁!明明是打了胜仗!”李云龙笑骂。
话题又转到锦州。“炮弹!”尤太忠竖起手指,“老李,你团里一颗炮弹都没了,急得眼都红了。老子把全营家底给你搜刮来,就!丁伟兄,你狗日的真敢用,全轰一个点上!”
丁伟慢悠悠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城墙豁口一开,你的兵不就跟下饺子似的冲进去了?老张第二天就把‘炮弹破锦州’写成了经典战例。”
张仲先自嘲:“那叫艺术加工!把你们仨抗命瞎搞,写成‘灵活机动,坚决贯彻纵队意图’!不然你们仨早挨处分了!”
“哈哈哈!”四人放声大笑,杯中酒一饮而尽。昔日的“铁三角”和“政工一枝笔”,在茅台酒的醇香里,重温着用鲜血和智慧铸就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