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
地王大厦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圳璀璨夺目的万家灯火,如同铺陈在大地上的星河。加代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羊绒衫,静静伫立在玻璃幕墙前,背影挺拔而孤峭。冬夜的寒气似乎穿透了厚厚的玻璃,让室内的温暖也带上了一丝清冷。手机在他掌心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白小航”的名字。
“代哥。”白小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沙哑粗粝,像粗砂纸用力摩擦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冰冷和沉重,“北京出事了。王立华那疯狗,捅了臧天朔。动静很大,动了枪,挂了彩。现在,全城通缉。”
加代沉默着。窗外流动的光影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明灭不定。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玻璃上瞬间凝成一小片模糊的霜花。
“他疯了。”加代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听说…他想跑路,目标可能是南下找你。”白小航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让他死在路上。”加代的声音陡然转冷,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他利落地挂断电话,转身,对一直垂手肃立在他身后阴影里的一个精悍青年说:“阿豪,订两张最快去青岛的机票。聂磊约我,谈京深客运线的事。”他的眼神投向窗外南中国深邃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更远的棋局。
……
青岛,八大关。
聂磊的海边别墅坐落在静谧的松林之中,面朝波涛起伏的黑海。巨大的落地窗内灯火通明,将精心打理的花园照得如同白昼。室内温暖如春,昂贵的波斯地毯吸尽了脚步声,壁炉里上好的果木劈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奢华的空间染上温暖的橘红。聂磊穿着一身舒适的藏青色丝绒家居服,亲自坐在一张紫檀茶海前,动作行云流水地为对面的加代斟茶。他用的是一套极其珍贵的民国胭脂红釉茶具,釉色温润如玉,在火光下流淌着含蓄而内敛的光泽。
“代哥,一路辛苦。”聂磊的笑容温和得体,如同一位殷勤好客的主人,“北京城那点动静,风已经吹到胶州湾了。”他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透过氤氲的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那条不识时务的疯狗,要是真敢把爪子伸进山东地界,都不用脏了代哥的手,我保证,让他无声无息地沉进前海喂鱼。”
加代没有去碰面前那杯价值不菲的香茗。他直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填好的支票,两指压着,平稳地推到茶海中央,停在聂磊面前。“王立华?”加代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他连这张纸上的零头都值不上。我要的,是京深线。北京到深圳的货运,所有陆路通道。”
聂磊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锐利起来。他用茶盖轻轻拨弄着青瓷茶杯中浮沉的碧绿茶芽,动作优雅依旧,声音却轻得像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代哥…这条线牵扯太多,水太深。胃口太大,容易撑着,也容易噎着。”
加代身体微微前倾,右手看似随意地从后腰处掠过。下一刻,一把保养得极好、枪身泛着幽蓝冷光的五四式手枪,被轻轻放在了那张支票之上。枪口,有意无意地,正对着聂磊的方向。
“那换个说法?”加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清晰地穿透了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用枪说话,还是用钱?”
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加代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聂磊镜片后的目光则深如寒潭。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火焰的哔剥声和远处隐隐传来的海浪声。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聂磊忽然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伸手拿起那张支票,看也不看,直接从中撕成两半,随手丢进旁边燃烧正旺的壁炉里!跳跃的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代表巨额财富的纸张。
“哈哈哈!痛快!代哥还是那个代哥!”聂磊抚掌笑道,眼中精光四射,“成交!不过规矩,得改一改——货运线,我六,你四。”他顿了顿,抬起手,优雅地指向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鲨鱼标本,那鲨鱼张着巨口,露出森森利齿。“另外,”聂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那条叫王立华的疯狗,要是真不长眼,漂到了青岛的海滩上…我亲自下厨,片了他的肉,就用这把刀,”他指了指鲨鱼标本下方展示柜里一把寒光闪闪的日式刺身刀,“给代哥下酒,如何?”
……
北京,同仁医院。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特护病房里,臧天朔像个受伤的巨熊般躺在病床上,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血迹。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凶狠。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室外寒气的白小航走了进来,手里随意地拎着一个油纸包,“啪”地一声扔在床头柜上,震得水杯一晃。
“酱牛肉,两斤。没死就行。”白小航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谈论天气。他拉过椅子坐下,也不客气,撕开油纸,抓起一大块酱色浓郁、筋肉分明的牛肉就塞进嘴里大嚼起来,腮帮子有力地鼓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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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天朔咧了咧嘴,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冷气:“妈的…小崽子下手够黑!那一刀,再深他妈的两公分,老子就得去阎王殿唱《朋友》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怒火。
白小航咽下嘴里的肉,油腻的手指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王立华欠的账,我替你收。他跑不了。”
“不!”臧天朔猛地抬起没打点滴的那只手,一把抓住白小航结实的小臂,力道之大让白小航都微微皱眉。臧天朔的眼神阴鸷得如同毒蛇,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别弄死他…我要活的!让他活着,完完整整地送到我面前!我要亲手…一刀一刀…把他剁碎了喂狗!”他喘着粗气,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血腥的场景。
窗外,细密的雪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鹅毛大雪,无声地覆盖着古老的京城。远处,前门老城墙轮廓在纷飞的大雪和迷离的车灯中若隐若现。残雪覆盖在斑驳的墙砖上,被无数飞驰而过的车灯映照着,折射出大片大片刺目的、不祥的血红色。那红色蜿蜒流淌,如同一道横亘在城市肌体上、深可见骨、永不愈合的狰狞伤疤,在寒冬的雪夜里,无声地渗着血。
故事的另一个剧本是:
青岛远郊,一片废弃的盐场附近。时值深秋
氛围: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盐碱地的尘土和枯草的腥气,刮在脸上生疼。远处是荒芜的盐田和生锈的废弃设备,近处是半人高的枯黄芦苇在风中出呜咽般的声响。一片人为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弥漫着肃杀的死寂。
聂磊站在最前方,依旧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米色风衣,但此刻衣摆沾满了泥点。他身后是二十几个精壮的青岛本地汉子,大多穿着深色夹克或运动服,眼神凶狠。他们手里紧握着砍刀、钢管,更有四五个人手里赫然端着锯短了枪管的猎枪和土制手枪,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都扣在扳机护圈上。聂磊脸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风衣口袋里一副白手套的边角。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加代的手伸得太长了,从深圳遥控过来,竟敢动他在青岛港的“财路”。今天必须把这头过江龙打服,让他知道青岛是谁的地头!他看着对面,加代那副沉静的样子让他莫名烦躁——装什么大尾巴狼?
加代穿着一件半旧的军绿色棉大衣,领子竖着,挡住了部分海风。他身后同样站着二十来个从北京和深圳带过来的兄弟,个个神情冷硬,经历过风浪。武器同样混杂,锋利的开山刀、军刺、铁链,也有几把用衣服裹着的长家伙,看形状像是老式的“五四”或者仿制手枪。加代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聂磊的队伍,评估着对方的火力和站位。他心里清楚,这场架避无可避,聂磊在青岛的崛起太快太狠,已经威胁到他这边朋友的利益。但此刻,他心头没有热血沸腾,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让聂磊坐下谈?他看到聂磊风衣下鼓鼓囊囊,那家伙肯定也带着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