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寒冬凛冽如刀,空气仿佛都凝固成细小的冰针,刺得人脸颊生疼。
华仔蜷缩在招待所冰冷坚硬的板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刘老大手下“黑子”强横的“见面礼”。门外看守来回踱步的沉重脚步声,如同困兽在狭窄的牢笼中焦躁地徘徊,将他牢牢钉在这片绝望的囚笼里。仅仅因为拒绝了一份蛮横的勒索协议,这位光芒万丈的香港天王,此刻便如待宰羔羊般被囚禁于此。冰冷的恐惧如毒蛇,丝丝缕缕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突然,门外的脚步声停顿了!紧接着是钥匙串哗啦作响的声音——看守离开了!
华仔强忍剧痛,几乎是滚下床铺,扑向墙角那台积满厚厚灰尘的老式电话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话筒,他急促地拨通那个刻在骨子里的香港号码。听筒里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喂?”一个低沉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终于传来。
“达华哥…是我…”华仔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沈阳…刘老大…关着我…”
电话那头是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沉重压抑的呼吸声穿透千里寒夜。
“等我。”两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华仔颓然滑坐回冰冷的床铺,蜷缩起身体,绝望的厚重冰层之下,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一丝滚烫的光。
香港之夜,维港的万千灯火在墨色海面上璀璨流淌。达华缓缓放下电话,颀长挺拔的身影沉默地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与窗外的繁华形成冷峻的对比。没有半分犹豫,他转身扯下衣架上厚重的羽绒服,利落地塞进随身的行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公寓门“砰”一声关上,斩断身后温暖安稳的世界。
飞机引擎撕裂北国寒夜的寂静,降落在沈阳桃仙机场。舱门打开,零下二十度的狂风裹挟着雪粒子,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向裸露的肌肤。达华眯起眼睛抵御着刺骨的寒风,没有丝毫迟疑,大步走下舷梯,脚下新落的积雪出沉闷而清晰的咯吱声。
机场外,一排出租车在寒风中排着长队,引擎盖下喷吐着团团白烟。达华拉开打头那辆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大富豪’。”
司机猛地一抖,惊惶地回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大…大富豪?哥,您可别开玩笑!那是刘老大地盘!沾不得啊!就上个月,他硬是让自家二把手跪在雪地里…活活冻成了一座冰雕!”司机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人听见。
达华沉默地注视着窗外萧索荒凉的街景,片刻后,声音沉冷如深潭寒石:“开车。”
司机身体僵硬,认命般重重叹了口气,狠狠踩下了油门。
车子在“大富豪娱乐城”俗艳刺眼的霓虹招牌下停住。门口几名黑衣壮汉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达华并未直接走向那扇旋转门,而是转身,脚步沉稳地拐进了旁边一条被阴影吞噬的幽暗小巷,最终停在一扇不起眼的旧木门前。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木匾——“山茶雅舍”。他抬手,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张带着审视和警惕的脸探出来:“找谁?”
“香港任达华,拜访本山大哥。”达华的声音平静无波。
短暂的沉默后,门被完全拉开:“请进。”
暖意和淡淡的茶香瞬间驱散了门外的酷寒。屋内,本山大哥正悠闲地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圆脸上带着惯有的亲切笑容起身相迎:“哟!达华兄弟!稀客!真是稀客!快请坐,上热茶!”
几杯热茶下肚,驱散了旅途的寒气。达华放下茶杯,杯底在桌面上轻轻磕碰了一下,出清脆的声响。
“大哥,”他目光沉静如水,直入主题,“我兄弟华仔,眼下正在刘老大那儿‘做客’。东北这冬天,又长又冷,我怕他身子骨单薄,待不惯。”
本山大哥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自然地拿起茶壶续上热水:“刘老大…嗨,性子是烈了点儿,手也糙。不过嘛,兄弟,咱这地界儿讲个规矩,‘花花轿子人抬人’。台阶总得有人垫,面子总得有人递。不然…大家脸面上都过不去,容易僵住。”他抿了口茶,似是无意地感慨,“沈阳这天儿啊,看着阴沉沉的,可指不定啥时候就豁然亮堂了。有些老黄历,该翻篇就得翻篇,死抱着不放…容易砸着自己脚面。”
达华微微颔,心领神会:“多谢大哥指点。那就劳烦您,给刘老大带个话?”
“好说!包在哥哥身上!”本山大哥笑容可掬,拍着胸脯,“兄弟你安心喝茶,等消息。”
时间在茶香中缓缓流逝。傍晚时分,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匆匆进门,在本山大哥耳边低语了几句。本山大哥转向达华,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凝重:“达华兄弟,话,递过去了。刘老大那边…在‘聚义厅’摆了桌酒,请你…现在就过去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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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华利落地站起身:“好。多谢大哥。”他接过本山递过来的一个外观朴素无华的长条形礼盒,入手微沉。他点头致意,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投入门外凛冽的寒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