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磁带已经走到了尽头,录音机“咔”的一声轻响,弹起了播放键。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初春的风卷着柳絮,无声地拂过玻璃。
苏霓的指尖还停留在冰凉的按键上,那股电流般的颤栗感却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直抵心脏深处。
那不是怀旧,更不是伤感。
那是一种被遗忘的火焰,在尘封多年的灰烬下,被这粗糙沙哑的“第一声”重新引燃。
“我叫苏霓,我想让普通人也能站在话筒前。”
二十年前的声音,稚嫩、尖锐,带着不计后果的莽撞。
可那股划破时代的锋利,至今听来,依旧让她血脉贲张。
她曾以为这股劲头早已被岁月和现实磨平,化作了办公室里温吞的茶水、会议上无意义的附和。
原来没有。
它只是睡着了,睡在这盘被遗忘的磁带里。
她没有按下录音键去覆盖它,也没有将这不合时宜的冲动彻底销毁。
她静静地将磁带取出,放进一个早已备好的小铁盒里。
铁盒是新的,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三个字:“第一声”。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阳台,将铁盒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那盆刚出新芽的银杏幼苗旁。
阳光下,铁盒冰冷的金属光泽与嫩芽的绿意交相辉映,仿佛一个沉默的契约。
就在苏霓封存她个人历史的火种时,几公里外的基层法院里,另一场关于“记忆”的战争正进行得悄无声息。
陆承安坐在旁听席的角落,面无表情,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
庭上,一位皮肤黝黑、指节粗大的失地农民正竭力为自己辩护。
他的证据,是一段模糊不清的录音。
录音里,一个垂暮的老人用方言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几十年前征地的口头协议。
“反对!录音来源不明,内容无法核实,纯属道听途说!”被告方的律师猛地站起,言辞犀利如刀,“法官大人,我们是在进行严肃的法律审判,不是在听民间故事会!”
原告农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法官的眉毛也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的质疑不加掩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与无力。
陆承安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没有起身,没有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荒诞的博弈。
直到庭审结束,人群散去,他才缓步上前,将一份文件不着痕迹地递给了正在收拾卷宗的书记员。
那是一份复印件,封面标题是《民间记录伦理与法律边界备忘录》。
而在标题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像是无声的注脚:
“当法律还没学会倾听,历史先替它记下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代码的瀑布正在许文澜的屏幕上飞滚动。
一封来自某职业技术学校学生的邮件,带着几分惶恐与兴奋,躺在她的收件箱最顶端。
邮件附带了一段程序日志截图。
学生说,他在修复一台学校广播站废弃多年的服务器时,无意中运行了一个旧脚本,结果,那台古董设备竟像活过来一样,自动连接网络,上传了一段长达一分零三秒的空白音频到某个加密地址,并返回了一行冰冷的代码提示:“等待新指令。”
许文澜的目光死死锁在那行代码上,心跳陡然加。